第九部 丹杏 02 入狱

州府也万事皆无。

那面木枷是用杨木制成，长五尺五寸，宽一尺五寸，厚三寸，枷尾刻着尺寸重量，重是二十五斤。这是枷中最重的一种，只有死囚才戴这等重枷。白雪莲扛着这面重枷却浑若无事，步履比几名衙役还要轻松。她不知道那几名衙役跟在后面，目光在自己腰间转来转去，恨不得那条白裙撕得碎。

走了半个时辰，翻过豺狼坡，离杏花村已有二十余里。白雪莲脚程太快，几名公差跟得气喘吁吁，孙天羽倒是气色如常，根基明显比同伴强了许多。

坡下有条山涧，沿山涧往上，密林中隐隐露出一道灰墙。白雪莲记得那里本是一间废弃的庙宇，不知何时竟改成了长宁所的衙门。

进了院门，一森的气息扑面而来，白雪莲不由得皱起眉。原本的大雄宝殿被改为公堂，两厩是刑房和处理文牍的所在。再往内，旧的僧舍被重新砌过，连为一整片监房。

进了门，阳光就被阻断，即使昼间房内还要灯火照明。监房中间是片空场，当中一只火炉烧得正旺，上面架着烙铁，顶上垂着几根黝黑的铁链。透过火光，隐约能看到两边尽是一间间监牢，三面是厚厚的石墙，朝外一面钉着碗粗的木桩，里面一览无余，什幺桌椅家什都没有，只有一堆稻算是囚犯的床铺。

牢房内零零关着十几名囚徒，有男有，居然还有一个孩子。各都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木桩、稻到处沾着发黑的血迹，腐烂的霉味、烧糊的皮、血腥味、汗味……诸般气息织在一起，令作呕。

白雪莲虽然刚接到刑部的腰牌，对监狱还不熟悉，但刑律里男监监必须分开，各由狱卒、狱婆监管，这些常识还是有的。没想到长宁所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惘顾国法。看里面一名子衣不遮体，下身污迹斑斑，八成还受过污辱。

「这就是你们说那个点子？」一名膀大腰圆的狱卒过来打量着白雪莲，笑道：「这小娘皮真不赖，这下兄弟们有的乐了。」说着朝白雪莲上摸了一把。

白雪莲的目光被木枷挡住，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薄，待他手掌摸上才知道受了羞辱。恼恨之下，白雪莲当即两手一分，坚固的木枷纸扎般篷然迸碎，她柳眉倒竖，劈手抓住那狱卒胸，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那狱卒半边牙齿都被打落，鼻中顿时鲜血长流，捂着脸杀猪般叫了起来。

白雪莲面生寒，娇咤道：「把主簿叫出来！」

周围心里格登一声，拿来这幺个扎手的硬角色，只怕事不妙。孙天羽陪笑道：「侠息怒，在下这就去请主簿出来相见。」

不多时进来一个穿着官服的黑大胖子，他四十余岁，满脸横，一撩袍角，四平八稳坐在椅中，打着官腔问道：「你是何？犯了何罪啊？」

白雪莲听得稀奇，他们拿贼似的把自己拿来，居然一不知道自己是谁，二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这算得哪门子公差？

她气得笑了起来，「我是罗霄派门下弟子白雪莲。只因昨晚惩治了几个撒泼的无赖，就被贵属拿到这里。敢问大，这是哪家的王法？」

那黑胖子板起脸，「本官是此间狱吏阎罗望，你不好生回答本官问话，竟敢咆哮公堂吗！」

狱吏不过一狱之长，不流的官职，他竟然说得这般煞有其事。白雪莲冷笑道：「你这狱里男混杂，已犯了大明天条，主簿何在？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孙天羽贴在阎罗望耳边，低声道：「她就是丹娘的儿。没想到是罗霄派弟子……」

阎罗望满横颤了颤，扔了句，「主簿不在！」说罢拂袖而去。

孙天羽陪笑道：「白侠切莫生气，主簿去了县里公，明才能回来，委屈侠在此等候一。」

「也好。我就在这里等他。」白雪莲审视着狱中垂死的囚徒，恨声道：「长宁所胆敢如此胡作非为，赣州府岂能饶过你们！」

几名狱卒打扮的汉子坐在室中，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甚是沉闷。上首是阎罗望，旁边一个青白面皮的狱卒是牢鲍横，留着两撇鼠须的是文书刘辨机，孙天羽也在座，最下面还有一个满脸麻子，肩扎着绷带的壮汉，却是昨晚在杏花村被白雪莲摘掉手臂那，此时同样披着黑底红边的狱卒服色。

刘辨机先开了腔，「果真是罗霄派弟子，就不好办了。」

罗霄派是横跨湖、赣两省的大派，一向为官府作事，门里不少弟子都有功名在身，非是寻常的江湖帮会。

鲍横试探道：「要不，咱们把她放了，陪个礼，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刘辨机两指捻着鼠须，突然道：「老何。」

包着膀子大汉连忙道：「哎，刘爷。」

「昨晚你们在杏花村露了马脚没有？」

何求国想了想，「没有。我们照您的吩咐，都换了便装，腰牌也没带，才吃了那幺大亏。」

「另一个子呢？」

「卓二哥已经带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