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作为萨宝，他不仅是商队领袖，也要通晓些许教义。带着商队成员祷告净身，而当商队里有死去，还要为其主持在外看来极其可怖的火袄教葬礼。

火袄教的教义核心，简单来说便是二元对立。

“阿胡拉玛兹达是光明的化身，安格拉曼纽（ahriman）是黑暗的化身。前者创造了一切善，六大善神，宇宙，世界和生灵，而后者创造了一切恶和对立。”

“恶神不断侵袭世间，败坏道德，与善神作对，双方在间大战。”

“而在善恶最终决战时，世间每个邦国都要加进去，帮助前者终将战胜后者，迎来永久的光明！”

任弘听完后却忽然道：“汝等的教义，和在西域发生的事很像啊。”

他打着比方道：“匈残，阻断商路，胡虏诸王无法约束部众，时常会抢劫过往的粟特商队。如此看来，匈岂不就是丝路上的恶神仆从？从不生产，只知坏，给西域带来混与纷争。。”

“而大汉却恰恰相反。”

任弘道：“大汉出产丝绸，物产丰饶，让粟特有取之不尽的珍贵货物。还解救了楼兰，在鄯善鼓励商业，让抢劫成的婼羌，变成了商队的护卫，虽然也要一笔钱，但起码不会被抢劫一空，造成死伤。如此看来，给西域带来太平长安的大汉，岂不是丝路上的光明化身？”

言罢任弘捧起水洗了把脸，笑吟吟地看向史伯刀：

“史萨宝，这场大汉与匈，善恶光暗的决战里，粟特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史伯刀当时谨慎而小心：“任侍郎，吾等只是区区商贾，恐怕……”

任弘却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用粟特做太多，只需要提供一点小小的报，就能让光明快些战胜黑暗，让和平永远降临西域南北道，大汉的驿站烽燧守护丝路，驱逐盗匪，商队往来无阻，岂不美哉？”

任弘言尽于此，但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

史伯刀事后也仔细琢磨了一下，对任弘的随意解读教义，骗骗普通粟特还行，他当然不相信。

史伯刀虽然信奉火袄教，但他不是愚昧狂热的信徒，而是明的商，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

不过，火袄教也不是没把间的帝国划黑暗阵营过，比如亚历山大，就是唯一一个和黑暗恶神共享“guzastag”衔的类，此衔的意思是“受诅咒者”！

因为希腊侵波斯后，摧毁了大量火袄教的神庙、圣火，烧毁了波斯古经《阿维斯塔》，杀害驱逐拜火僧，得他们不得不逃亡到索格底亚那。

在希腊统治波斯和呼罗珊的两百年里，火袄教在那儿遭到压制。反而是偏远的索格底亚那，保存了火袄教的火种，等待重新熊熊燃烧的那天。

于是，亚历山大与希腊被拜火僧视为恶神的仆。当安息崛起时，当月氏、塞的游牧联军横扫大夏，将希腊赶到南方时，火袄教的僧侣是欢欣鼓舞的，觉得光明就要战胜黑暗了。

但在史伯刀心里，对善恶始终有自己的看法：

“阻碍商路，耽误粟特买卖的就是恶与黑暗。”

“开通商路，帮助粟特赚钱的就是善与光明！”

所以大汉究竟是恶还是善，只取决于是否继续对粟特商队实施关禁。

就在这时，门开了。

任弘走了出来，一副疲倦的模样，跟旁要了瓢喝水，说自己在在里面据理力争，嘴皮都说了。

“史萨宝，亏得我竭力游说，傅公愿意见你了，但能否解除关禁，还得看汝等的诚意。”

任弘一擦嘴角的水，引着史伯刀往里走，却又问道：“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史伯刀露出了笑容：“若大汉真能解除禁令，那粟特在经商之余，也帮一帮光明的忙，又有何不可呢？”

……

虽然傅介子接见史伯刀时，是以高傲的姿态，只答应上书朝廷，说明事原委。

在傅介子的计划里，康居和其余四座粟特城市，仍在制裁之列，但可以解除对苏薤城的关市之禁。

届时苏薤城的粟特商队，可持大汉发放的符节，在玉门以西的榆树泉购买丝绸。

如此也能避免他们当双面间谍，进汉地打探消息。

除此之外，在任弘的提醒下，傅介子还要史伯刀将其子史禄山留在玉门关，作为质。

但仅是如此，已远超史伯刀期望了。这岂不是意味着，来自苏薤城的粟特商队，成了唯一能直接从大汉购买丝绸的城邦？其余四城，都只能通过他们做转手贸易！

垄断贸易是商贾最的，史伯刀自然大喜过望，也在傅介子面前极力承诺，自己会通知苏薤的粟特萨宝们，在西域各邦经商之余，必须尽力向大汉提供报，协助汉使。

故乡的经历告诉史伯刀，两强相争会导致混，战争让商路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