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逐鹿

天夜养膘的马儿也越来越羸瘦，再跟一阵，对方就要下马步战了，而己方却在家门作战，越拖赢面越大。

直到那天清晨，当汉军袭击康居后路斥候的消息传来，康居王才大吃一惊，看来他低估了汉的胆量。

康居王立刻做了正确的选择，驱赶乌孙帐落渡过了夏里宽阔的碎叶水，来到上游西岸位置，与后续赶到的汉军主力隔河相望，观察对方军容。

西岸的康居军队数虽众，但听命于不同贵族，散漫而各自为营，一副相，饮水的饮水，甚至还有解了衣去水里嬉闹的。

东岸的汉军却军容肃整，虽赶了远路却士气高昂，簇拥着都护旗，自有专门的辅兵取水给骑士们解渴。

不仅士卒身上披挂铁甲，所持矛戟竖立如林，反着正午阳光令炫目。连骑着的乌孙马身上亦蒙了马甲，除了马外，从马到躯部分都为皮质具装所笼罩，染成了黄黑两色，譬如一群猛虎忽至。

中亚也有里海虎，就算康居马不认识，但这危险的颜色亦让它们不安。

康居王也十分忐忑，招来国中年长的贵族指点后，他们一致认为：“其军容连匈、月氏都大为不如，也只有安息才能拥有这么多甲骑。”

康居西南与安息帝国相邻，数十年前更在木鹿绿洲战过，对安息的战法记忆刻。安息拥有一支望风披靡的锐重骑兵，康居的骑无法伤及，与其骑同样湛的安息轻骑配合，让康居吃过大亏，只同安息划妫水为界，再不敢南下牧马。

今汉军亦有锐甲骑“数千”，配合“数万”乌孙轻骑，或许也是安息战法，确实是难啃的硬骨，己方数虽众亦无绝对胜算。

正踌躇时，汉军中却有一小队泅水而渡，里面有个持节的汉使。杀汉使犹如宣战，这是尽皆知的事，搞得康居王十分紧张，生怕有害自己，捅了马蜂窝，勒令各部退后，不得攻击。

等他们上了岸，领的仍是冯奉世，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先前被汉军攻击俘虏的一队斥候。

冯奉世持节拱手，先是强烈谴责了康居王违誓背盟之举，表示任都护出奇愤怒。

但最后又道：“纵如此，都护亦以为这并非康居王本意，而是身边有欲坏两国邦，当有康居斥候夜间误汉军之中时，大都护款待了他们，又特令我给康居王送回来！”

这确实给了康居王一个台阶下，康居王欣然纳之，认了此事，为斥候们的莽撞糊涂赔礼，在水边置葡萄酒款待冯奉世。

但又让副王去审问被放回来的康居贵，只听其言，说在汉营中亲眼所见，汉与乌孙联军恐怕不止三四万骑。

“每天早上，后面都有大批汉军援兵自南方陆续追来，汇都护王旗下。又有驼队随行运送粮食，汉军尚可饱食。”

副王将此事禀报康居王后，让他不由心悸，更无战心。

康居王遂放下了侥幸，小心地问冯奉世，任都护追康居地界意欲何为？

冯奉世笑道：“康居王不是说，在为都护驱赶乌就屠及其部众么？这场会猎大汉亦有参与。大汉有句老话，取天下若逐野鹿，得鹿，天下共分其！”

“我听闻原规矩亦是如此，当两个猎手的箭同时中猎物时，是要平分的，围猎有驱赶，有在前堵截，围者堵者都有功劳，岂有康居独吞肥鹿的道理？”

他提出了任弘的条件：“都护可以退兵，全当此事没有发生，但前提是，康居王能留下一半的北乌孙帐落！”

康居王是典型的见小利而忘命，大事而惜身，听译者翻译，得知任弘是想和他平分战利品，又沉下脸来思索利弊。

冯奉世站起身来，指着东岸的汉军道：“正如都护所言，汉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汉能当五胡，我已用与匈的数次战告诫过康居王。”

“而像这样的大军，大汉一次可以出动十支！大王曾听粟特说过大汉之富足，应知此言不虚。康居虽大，不如汉之一郡也，而大汉，在东方拥有数百个郡！”

其实才一百多，四舍五就有了，反正粟特和康居使者最远也只去过长安，已为汉之强盛而炫目。

冯奉世开始威慑康居王：“宛王冒犯大汉，汉军越流沙而征，屠大宛之城，直到宛斩其王而降才休战。倘若康居就此离去，消息传回长安，一定会被大汉天子所厌恶，康居王当真考虑过，与大汉决裂的代价么？”

他指着康居王穿在甲胄内的丝绸：“大汉会断绝丝路，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匹丝绸进康居。”

“而汉天子也将视康居为敌国，康居虽大，不如匈，匈与汉较量百年，如今已十分衰弱，康居又能撑多少年？康居若为大汉所击，周边的月氏、奄蔡、呼揭，定会高兴见到这一幕，我恐怕康居今贪图乌孙之众，往后却将腹背受敌，被诸邻瓜分啊。”

“而若能达成和谈，以夷播海为界，只要康居王管好北乌孙，大汉也能管好南乌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