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道上能够跟上，然而在这一脚陷腕部的沙石当中，哪怕裴文德刻意收敛了速度，依旧显得力有未逮。

裴庆抖抖鞋中泥沙，闷闷嗯了一声，如果在之前，哪怕违逆主，他也一定要开拒绝，不过现下他已经知道自家少爷一身武功之高，远超自己想象，自己确确实实是一个累赘。

当然，更主要还是因为此行虽然辛苦但却没什么危险可言。

“这里之前好像是一座河神祠庙。”

再行两三里后，眼前忽然开阔起来，显现得附近曾经被刻意平整过，甚至不见有多少卵石虽然依旧有杂丛生，但是无论是种类，繁茂程度都要差上许多，反而有着一对合抱粗细的大树相对而立。洒下一片婆娑树荫。

虽然早已倾颓败不堪，只剩下方过小腿高度的泥墙，但是平地正中依旧可以清晰见到一处两进院落的遗址，如果门户尚存，那一槐一柳应当恰恰起着拱卫作用。

平地之上，有泥塑木像倾倒在地，断裂开来，漆彩剥落，线条也在风吹晒下模糊消蚀。但拼凑起来，依稀还是看得出来应当是一大二小，一高两矮三尊神像。

不过三者没有一个真正身存在，皆为水族形态披挂甲胄，只是勉强带上了几分族廓而已。

黄河沿岸，出现水神祠庙实在再正常不过。不过这一处祠庙比起裴文德山中避雨时借宿的那一间还要败百倍不止，显然早已断绝香火许久，就算曾经有过些许灵异，现在也保存不下点滴。

“这位老道确实有些意思，与众不同。”

视线在这片废墟遗址上一掠而过，裴文德并未停留，而是顺着径看去，确确实实如王武川所言有一座简易茅棚紧挨着黄河岸边。

茅棚之前，一道身影背对着祠庙遗址盘膝而坐，手中一根乌青竹竿弯出一道微妙弧度，丝线下垂江。

虽然不清楚道士这样出家进出祠庙有没有什么特殊讲究，但是那间水祠显见得早已经败下去，香火不存，这位不知名老道却非要在黄河岸边这样的地方搭建茅棚听任江风吹拂，丝毫没想着借助那处遗址，确确实实和常不同。

听王武川说起这位老道事宜后，裴文德确实心生好奇，但是并不算太过强烈，并不会专门为此耗费时间偏离行程。

只是当他渡过黄河，双脚重新落在地面之时，却忽然感觉这个方面有着一气机突兀生起，令他心生所感。

虽然一放即收，但是那种沛然博大的气势却是做不得假，让裴文德确信对方确确实实是一名比起灰衣老者毫不逊色的武道高。

再联系王武川所说，裴文德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就是那位垂钓的老道。

既然这位老道在此地已经垂钓半年有余，裴文德也未曾从王武川中听说对方有什么恶行，想来不是灰衣老者那样毫无缘由，动念就要杀的物，所以裴文德才能够安心来此见识见识对方。

这样一位武道高，居然花费这般长的时间在这里一钓就是半年之多，实在难以让不生探究之意。

岳姓子无声前行数步，与裴文德并肩而立，见那名老道士并未回，而是依旧老神在在地持杆垂钓，心中一动，提起右足，故意卸去内力气机，就要向地面落下。

裴文德与她心神天然有着一种模糊相系，岳姓子动作方起，就已经猜到她心中作何打算，忽然出手握在对方腕部，只是轻轻摇，示意对方与自己耐心等待，然后也不言语，便凝神定睛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裴庆身影已经遥遥出现，追赶上来时，那位仿佛落地生根一般的老道终于手腕一抖，将鱼线从江水中拖曳而起，收至身边，然后起身立定，向裴文德二拱手打个稽首，“贫道相州长春观归来子，俗家姓氏为姜，小郎君唤我一声姜道即可。”

明明被江风吹袭了半年有余，这位年纪四旬有余的姜道肌肤面皮却丝毫不见枯槁，莹润如玉，被芙蓉玄冠束起的长发更是青黑不见丝毫霜白之意，笑容温和，单单看去，就觉一得道高风范。

裴文德郑重拱手还了一礼，同样报上名姓，然后方才一脸歉意解释道：“裴某渡河之前，曾在驻扎看守蒲津渡的军伍之中歇息了片刻，从那位王队正中听说黄河西岸有姜老先生这样一位奇，一时心生向往，还望姜老先生勿怪。”

说到这里，声音一顿，裴文德复又开问道：“方才道长在此垂钓，我二冒昧前来，可曾惊扰到道？”

“无妨。”

随意摆摆手，姜姓道摇笑道：“这黄河水风声极大，莫说两位脚步声极轻，就算高声谈论，也没有什么影响。”

在那根乌青钓竿上仔细看上一眼，裴文德赞叹道：“裴某对于垂钓一事知之甚少，但也听说其中有许多讲究，就比如说在轻缓河水同大江大海之中垂钓用具大不相同，黄河水势湍急，理应用钓车才能让鱼线抛至更远。却没想到道长对于一身气机掌控如此细致微。”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