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怎么走得了？！”

赵昊赶紧拿起来一看，只见是一个叫孙玮的行司行，上书请暂缓清丈田亩。

“这是哪路神仙？”赵昊先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弟子。

“是关中，今年的新科进士。”张居正的记，可比他婿强多了。他语带讥讽道：“一个刚走出黄土塬的书呆子知道什么？不过是云亦云，想抢一个请停清丈的名罢了！”

“一叶知秋，后还不知多少，等着不谷前脚一走，后脚就跟着上书呢！”张居正痛心疾首道：“不谷若回家守制，清丈田亩肯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他越说越气愤，本体无风自动道：“何止是清丈田亩？天下什么事不是豪强搞坏了？豪强占尽国家的便宜，心里从没有国家，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哪管百姓的死活，天下的存亡？！不谷用了整整五年，才把他们都收拾服帖了，准备向他们动手了。这时候不一鼓作气把他们拿下，回家三年，定然前功尽弃，再想重来难上加难！”

张居正斩钉截铁道：“所以你不用再劝了，不谷是不会上表请辞的！”

“那彗星的事？”赵昊硬着皮问道：“很可能有会拿老天爷诋毁岳父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彗星要来就叫它来。”慈父吸一烟，淡淡道：“不谷管不了老天爷，只能做好自己的事。”

然后他目光坚毅而冷酷道：“有要跳就让他们跳出来吧，动静还能大过当年左顺门之变？杨升庵那次不一样被廷杖打服了！当官的骨永远硬不过包了铁的枣木棍的！”

“岳父！”赵昊吓一跳，一阵舌燥道：“嘉靖皇帝能担得住左顺门廷杖，岳父身为臣，可承受不住这份反噬啊！”

他把重音放在‘臣’二字上，提醒张相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摄得再多，终究不是主！

“皇上还小，为父只能替他当这个恶。”张居正手攥着烟斗，靠着太师椅背，语气平淡道：“二十年前，为父曾有一宏愿，‘愿以其身为蓐荐，使寝处其上，溲溺之，垢秽之，吾无间焉。’有欲割取吾耳鼻首级，我亦欢喜施与！”

张相公这宏愿的意思是，说他愿意做一张席，任世枕卧，不怕被屎尿浸渍，不怕被体垢玷污。

“要达成这一宏愿，非得虽斧刃加身，众镞攒体，不之畏也！”张居正接着沉声道：“倘若士大夫不肯共济，那不谷只好力竭行之而死矣！既然已经准备好弃家忘躯以殉国家之事，不谷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赵昊闻言大受震撼。也许是多年来，关系太近的缘故，他几乎忘记了岳父大是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张相公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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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

“怎么样？相公改主意了吗？”见赵昊出来了，李义河等赶紧围上来。

见赵昊摇，李义河、曾省吾、王篆等大松气，弹冠相庆。“太好了，就知道相公坚如磐石，是不会被区区天象吓倒的！”

赵昊却只觉得他们吵闹，他本打算施展自己越来越少用到的大预言术，来四两拨千斤，解决这场夺风波，然而却是一厢愿了。

他现在对‘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有了更切的认识。这润滑剂果然没那么好当的。

一新月悄悄挂在墨色的天际，赵昊心升起明悟，已经彻底没有投机取巧的时间了，该来的还是要来。

那就只能硬来了。

是的，尽管感动于岳父大的理想主义，但赵昊并没有帮岳父夺的想法，因为他本身，也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啊……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大象关进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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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五年十月初五，戊子时，有彗星见西南，光明大如盏，苍白色长数丈，繇尾箕、越斗牛，直宿！礼臣疏请修省，得旨：‘玄象示异，朕心切。儆愓大小臣工，其恪修职业，以图消弭。’

——《大明厉宗灵皇帝实录卷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