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8 凤声初啼谁不知

校书郎的时候，还在诗里美滋滋的写“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馀”。

可是等到年纪大了，有了养家的压力后，这一万六月俸便不怎么够花了，主动求职为京兆府户曹参军，之后又在诗中写道：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不以我为贪，知我家内贫。由此可见，生活不止诗和远方，哪怕是大诗也要心眼前的柴米油盐。

畿内百司，官品有高低，职权有轻重，俸给自然也就有多寡的差别。一旦分到了没什么油水的清水衙门，家里如果再多一些，举家喝粥都是正常现象，遇到吃白食兴许还能打包的事，自然不想错过。

打秋风可不仅仅只是寒酸下吏的专属，哪怕位高如宰相，不乏贪鄙之。

比如初唐宰相、高祖李渊的小舅子窦轨出镇益州的时候，可能觉得官厨伙食用料奢侈，就派家从公厨偷窃食料贴补家用，后来被发现检举，大笔一勾将家处斩，监刑的官员似乎觉得窦轨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磨磨唧唧不愿行刑，于是窦轨索将这两全掉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神皇武则天也将大酺赐食当作一个重要的团建手段。除了永昌年初让李潼惊艳登场的明堂大酺之外，过去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单单李潼参加、没参加规模不等的赐食便有十多次之多，言外之意，应该是既然吃了我的饭，那就得撸起袖子加油，帮我篡唐。

李潼本意是只想请一请麟台这群下属们，搞搞团队建设，却没想到这群没眼色的家伙慷他之慨，一路上呼朋唤友，而那群京官也真是眼皮子浅，一顿饭就给哄过来了。

如此队伍渐渐壮大，李潼也不好抬手驱赶，况且他们兄弟也的确需要场面，索全都带上，一路上浩浩的穿坊过街，往自家府邸而去。

不过这群来蹭饭就蹭饭，也实在不让省心。特别是麟台那些家伙们，今亲眼见到少王才思敏捷，一路上也在热的为少王发声正名。

有愿意为自己张罗鼓吹，李潼对此倒是乐见。可你们就算是要吹嘘，注意下场合好不好？能不能别在大街上朗诵家独孤卿云的墓志铭？你们一边朗读还一边拍掌叫好，我是知道你们在夸我，可要是让独孤氏家听到，怕不是要误以为你们在叫嚷老家伙死得好？

好在队伍转下天街的时候，王府佐员们已经迎到半途，有史思贞、李思文等面广阔的府员加队伍，引导话题，当队伍行到履信坊附近的时候，话题已经转为吟咏少王诗作、词作，好歹没有被尊贤坊内杨家误以为是在游行庆祝他们亲家翁死得好。

此时王府内宴饮诸事已经准备妥当，毕竟少王势不同以往，近府中多有张罗宴饮，积攒了许多经验，同时接待百数不在话下。

除了王府正堂已经摆满坐席之外，廊下也已经帷幔张设，彩灯高悬，在府员们导引之下，宾客纷纷落座，于此同时，各类餐食也都流水而上。

今登门做客，主要还是一些文墨客，不排除其中就有此前讥讽李潼的。不过这些今登门，倒也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就算不给少王面子，也得给呼喊他们来的友和案上丰盛餐食一个面子。

所以这一夜宴会倒是宾主尽兴，且不乏诗文唱和。特别是当王府所养音声登场表演少王曲辞时，氛围更是高涨不落。有感于氛围热闹，李潼更是亲自下场，邀请李峤奏瑟、李守礼琵琶，而他自己则羯鼓领音，演奏了一曲《天仙子》。

一曲终了，赞声如雷，少王丰神俊朗、才趣盎然，雅技湛，更兼慷慨好客，如此形象，印刻在在场每一个脑海中。唐家少王初长成，养在宫无识。一朝踏百坊里，凤声初啼谁不知？

这一场宴会终了，也的确达到了李潼想要的效果：世讥我谤我，只是因为不了解我。但只要凑到近前来，吃我几饭，俊美无俦兼才高标的少王谁又不？

单单这一夜，应教唱和少王的诗作便有二三十首之多，哪怕俱为寻常应酬平庸之作，但这个量也让欣喜。李潼这一夜虽然没有作什么新的诗抄，但收获之大却比自己文抄还要好一些。

毕竟牛是一个相对状态，有多少愿意吹捧你，你就有多牛。眼下我已经亮出这么多，还没有得到你们充分的挖掘赞美呢。等到你们没了吹捧的说辞，我再给你们制造新的热点。

但牛是牛了，第二天一对账，李潼还是心疼不已。这群文墨客们也是真能造，一晚上就去王府几万钱。但这钱不花还不行，毕竟家登门来做客，总不好一碗凉水招待了。

出阁几个月的时间，王府一直都是有出无的状态，宾客渐多，消费盛，再这么下去，李潼觉得就快要到可以写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状态了。

李潼还在盘算着刘幽求几时能够归都，倒没想到已经有主动为他宴客买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