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2 赤子情怀，知足不争

场。且不说张氏族眼下是怎样的羞愤欲死，周遭看客们却已经忍不住嬉笑连连，甚至有指着张循古大声道：“张少卿，家门长辈将要观修行，自此清俗两个，还不率引家徒前往送行？”

张循古听到这怪话，更是气得手脚冰凉，身躯都颤栗起来，要靠着族上前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他作几呼吸，向着喊话者重重点，语调低沉道：“多谢足下提醒，老夫正有此意！今家门亲长捐身道，实在无暇大宴宾朋，怠慢失礼，来再补！”

说完后，他也不再理睬在场众宾客，返回内堂吩咐家们赶紧张罗准备，然后带着族们出门而去。

做戏要作全套，眼下他们张氏体面已经然无存，如果再因一时负气而更加触怒雍王，那就是更加的得不偿失了。

且不说张氏族如何收拾一副烂摊子，当李守礼将生母张氏送道德坊故邸时，此时这座原本的王邸已经开始进行各种改造成道观的工作。

张氏落车后，却拒绝了李守礼继续相送，只是悲声道：“殿下生是繁华中，实在不宜出清寒之地。我与殿下虽有借腹怀胎的旧，但得奉养多年，殿下更不厌我丑陋，赐予族亲一大殊荣。旧权衡，殿下予我只多不欠，只憾我生福薄，不能再承厚恩……”

“母子之间，不是这种算法，我先送阿母堂……”

李守礼吸一气，眨眨眼驱散眼眸中的水雾，还要固执往内送上一程。

但张氏却立足不动，站在原地拉住李守礼手臂说道：“生该享多少，命中都有定数。我如今所得，已经算是贪多。往年只恨受牵连，又怨殿下全无定、没有成材的气象，虽朝夕有见却厌于亲近，但到今，才知这是我的命啊，不怨别个。

幸在殿下福缘厚，或无长才，却有至亲相扶。雍王殿下死而复生，是天命汇聚，带契家门拔出泥沼，凡忤其意，全都没有好下场。旧时武家几王是怎样的煊赫，清河张氏门第是怎样的崇高，但都不能触伤雍王殿下天命之身。

临别赠言，你母本也不是什么大智的，但我如此忤逆太妃，雍王殿下仍肯提携我家，这全是因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殿下能有这样的兄弟扶植，我再也没有什么担心。

殿下赤子怀，知足不争，与我这样命格卑贱之亲近往来，只会亏薄了自身的福缘。我于殿下除生身之外，更无别的恩惠，如今自守于清静，为殿下乞求长福，不失一点为母的本分。

殿下不必为俗道孝义所拘，不要长此中扰我道心的安宁，便是孝义无亏了。”

说完后，张氏突然将李守礼往外推了一把，自己转身向已经修建好的道堂冲去，反手拉上了门板。

“阿母……”

李守礼望着生母身影消失在门后，跪在地上重重叩首，然后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门外行去。

正逢张延领着张循古等往内行来，李守礼眼下心正悲伤，见到这一行，突然上前抓住张延衣领怒声道：“非你贪求虚荣，我母子何必受此生别离！后观主长居此中，若短了访问供奉，我饶不了你！”

张延闻言后，自然是连连点应是。

另一侧张循古等也待上前表态，然而李守礼推开张延后，只是恨恨瞪了他们一眼，接着便转身行出，打马而去。

“祸福无门，唯所召，古诚不欺我！王美畅力小谋大，当时但有分寸明智，何必与这种妄搅在一处！”

望着潞王离去的背影，再回想自家这几天来所遭受的羞辱，张循古怅然一叹，更有几分欲哭无泪之感。

不过张循古倒也并不需要过于自怜，因为始作俑者的王美畅几乎在同一时间便遭受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