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六章 卧榻之侧（下）

这叫千金市骨之计。到时候征召百姓来服苦役，我多出一些钱，管够吃喝，每个月再给三四两银子，又发些白糖、棉布之类。”

“一来，叫万丹百姓知我等与那荷兰大为不同。真仁义之师、王者之德。”

“征召的百姓各从四面来，不同村社皆有。待他们回去，如何不歌颂天朝之仁德？”

“二来，如此多的金银，直接发到那些百姓手里。却不知那些王公贵族，会不会让这些百姓把金银上缴呢？”

“哪里的百姓都一样。他们可以忍受一直没有，但却决不能忍受给了之后再被夺走。”

“以我观之，这些土著王公能为了钱财，去偷、抢小孩养猪似的养大当隶。你说这些会不会把那些钱夺走？”

牛二眼前一亮，赞道：“妙啊！本来我等取代了荷兰，这里的便觉得如同赵家代了孙家差不多，也根本对天朝无甚概念。”

“前者正有机会宣扬天朝仁德；后者只需找一些归义军中当初的万丹逃，混迹百姓之内，多谈一些起事反抗之言语。”

“即便他们不没收金银，等着我们把苏丹、教士一杀，有此基础，百姓也会支持我们。”

“先得了百姓的支持，若能将整个万丹收囊中，便只是土地税，也比修要塞花的这点钱多了。”

牛二举一反三，立刻想到了往修要塞的群里塞挑唆的办法。

这也是归义军的优势所在，在火山地区活动，距离万丹很近，万丹又多用隶，很有一些隶逃亡到了勃良安地区，加了归义军。

刘钰笑道：“修要塞花的银子倒是不多，椰城荷兰东印度公司仓库里的货物拍卖出去，支取一毫也就够了。”

“关键是这两年之内，贸易不兴，隶贸易被禁止，香料贸易停滞，万丹的贵族们子定不好过，肯定会加大压榨百姓的力度。这等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

“其实，一个月三四两银子，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朝廷里去修黄河大堤，也是一个月一两多银子。但既是要钓心，便不要在乎不合常理。”

“若无机会，就得自己学会创造机会。”

“最好是万丹自己内部要发了起义，你们便可借机涉，到时候再下重手。这件事你需监管的严格一些，钱一定要发到位、吃喝也一定要管好。这叫花钱，买来仁义之师的名声，所谓千金市骨。”

牛二点点，心想这应该非常可行。

确实，这几年贸易会严重衰落，至少今年来看，贸易肯定是完蛋了。整个东南亚早已经绑上了西欧的经济体系之内，几乎经济殖民地化了。

靠天朝和东南亚内的贸易体系，是不足以支撑各国之前面向欧洲市场的贸易额度的。

之前很多王公贵族是靠贸易发财的，如今少了这份收，肯定是要加大对百姓的压榨的。

这几乎是必然的。

一旦压榨加剧，再有暗中挑唆，煽动，甚至直接从归义军里调拨一些当初的万丹逃振臂高呼，事就容易起来。

想到这，牛二又道：“鲸侯，何不这样？前三个月，我们按时把钱给来服苦役的百姓。三个月后，却直接将钱给他们的、酋长，只说由他们分发。如此，民愤更大。”

刘钰笑道：“行啊，看来你在勃良安山区真的是历练出来了。你是生怕他们不把银钱收缴，非要给他们一个收缴贪污的机会。妙极。”

牛二嘿嘿一笑道：“其实，这也是从荷兰那学来的本事。”

“这爪哇的困苦，皆因荷兰而起。你给我们讲过，要透过表象看本质的。”

“但荷兰非常聪明，选择了我们华做中间，不管是包税、收香料、包买这些，都多用华。以至于当地都觉得，华才是他们困苦的根源，皆恨之。可实际上本质还是荷兰的压榨。”

“我们也是可以依样画葫芦，用这样的手段。借用中间，制造仇恨，从而鼓动百姓将这些中间全都杀掉。中间贪婪无厌，是为的本，又非只是华当中间才如此。我就不信，他们各个是圣，竟不吞没银子？”

“一旦他们吞了银子，稍加挑唆，必要出大事。若是他们不吞银子，我看这万丹也不用打了，贵族教士都是不钱的圣，那还怎么打？”

说罢，两相视哈哈大笑，均想着就当年为了争夺苏丹之位，竞相给荷兰开出各种条件的模样，哪有什么圣？穆教还不让放高利贷呢，这爪哇放高利贷的遍地都是，哪有什么圣？

这万丹，灭定了，当是大顺占了爪哇之后要灭的第一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