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时代的浪漫（下）

，心里畅怀，就像是小时候央求家里学骑第一次中靶心时候的感觉。

兴奋了好一阵后，田贞仪想到那时候刘钰给她讲这豌豆故事时候的一些场景，这种和子嗣合有关的故事，未必非要一本正经地讲，自是床笫之间讲讲下一代是双眼皮单眼皮的玩笑，一时间脸上微微羞红。

回味了过去的记忆，感知着力匹及神灵的漫，田贞仪忽道：“三哥哥，何不叫葡萄牙再送几狮子，竟去和老虎相伴。若真能成，震动京城，到时候也好借机，叫更多知道这豌豆故事？”

“寻常不在意豌豆，也未必愿意读许多字。但若是寓教于戏文、演、杂耍、怪事、奇兽，岂不更容易传播？”

刘钰笑道：“好办法。这也简单。待过些子，在松江府做便是。只叫西洋弄些狮子，再从南洋身毒买些老虎，倒也花不了几个钱。最多一群弹劾我奢靡费，且不饱，竟以饲虎豹。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倒也不怕。罪与不罪，不在事本身。”

田贞仪自明白刘钰说的什么意思，同一件事，若不论，若空气；若论，不啻千钧。

论与不论，自不在事本身。

若是以往，田贞仪难免心不佳，略略担忧。但如今明白了刘钰的心思，倒是看得淡了，伸手拉着刘钰，只笑道：“反正罪与不罪，皆出于。我便想到了三哥哥说的前朝永乐年，献长颈鹿为麒麟事。既如此，何不一并将些珍禽异兽搜罗一下，献上去。一来叫朝中知外面世界奇特，二来反正也是如此了，便再多一重潜在罪责，那也不怕了。”

边说着，边慢慢离开了开始窥探神明之力的豌豆，待到有旁的地方，便不再说刚才那样的足以杀的话。

刘钰牵着田贞仪的手，慢慢引着她到了蒸汽机研究院。

嗅着院内弥漫的煤烟味道，以及嘈杂的机器声响，田贞仪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却没有拿手帕遮掩。

刘钰没有带她去看蒸汽机的实物。

蒸汽机的实物，没什么可看的。因为不够直观。

而是带她去了一处特别的展览馆，这里面陈列的，都是一些或是巧、或是卜算巧的模型、理论展示机。

或是玻璃做的，实际上连五马分尸个蟑螂的动力都难有。

只是透明的玻璃，叫直观地看到水的沸腾、活塞的挪动。

将那些繁复的道理，化作直观的展示。

或有说，科学的发展，透明的玻璃立了大功，确实有些道理。

除了玻璃制成的蒸汽机的理论展示机，还有诸多匠制作的小东西模型。

小火车、小的蒸汽的抽水机……

以及一些奇葩非常的脑，比如靠蒸汽机转动拉绳子和滑来耕地的“拖拉机”——蒸汽机安放在田中间，不动。靠绳子拴着犁铧，转动牵扯，代替耕牛。

类似的脑，比比皆是。

但在此时，这不是脑，而是创新。

就如同三眼铳、多管铳、碗炮、大抬枪、皮炮……这些出现过、但最终被淘汰的火器。

除非有先知，谁知道他们一定走了邪路呢？

以刘钰的眼光来看，这个“拖拉机”，肯定是邪路。

但实际上，这却是此时所有脑中，距离可以实用最近的一个。而真正的“正途”的拖拉机，现在却是那个似乎最不可能出现的幻想。

田贞仪看着那些玻璃管内滑动的活塞、看着那些升腾而出的蒸汽，啧啧称奇。

她也挺刘钰讲过许多关于这些东西的故事，也从中看到了巨大的潜力，并且相信总有一天，此物必将大行于世。

她也知道刘钰说过的另一些事，此时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机器和脑，田贞仪终于明白刘钰有时候忧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田贞仪也不再避讳什么，直言道：“三哥哥的忧虑，我好像懂了。”

“此物必将大行于世。而若大行于世，天下则恐大。”

“以此物打铁，数倍于。铁匠将何用？”

“以此物织布，数倍于。织工将何活？”

“可是，此物既有，若是不用，那又更加不该，实乃殄天物之举。铁匠虽无业、织工虽饥馑，但却让更多的用的到铁、穿的起布。”

“既好、又坏。三哥哥想的其好，却不想得其坏，自是忧愁。”

刘钰却摇摇。

“我所忧者，从来不是此事。秦法严苛，遂有陈涉吴广，汉初乃休养生息道法自然；蒙残，故有红巾军起事，驱逐鞑虏，弃绝恶政。坏的，总能解决。”

“我所忧者，恰恰是怕有觉得此物既好、也坏，出于好心，遂行禁绝之令。”

“所以有些事迟迟不做，不是因为我担忧此物的坏处。恰恰相反，我是觉得这东西太好了，所以迟迟不做，以待时机，大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