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割袍断义

“尹相，此案不只是些许夷，还有……吏治。水至清则无鱼没错，但不能从水之源就出现恶臭污水，否则，只会是一潭死水。”

李晗脸色铁青，咬牙道：“林相，此言，过了罢？论起罪过，仆焉敢与令徒相比？无旨私自调兵进京，这才是抄家灭门的滔天大罪，怎不见林相你大义灭亲？”

林如海面色淡漠，道：“此话旁说得，军机处说不得。贾蔷自出山以来，每一步都是为所迫，不得不出力，为君父分忧，为军机解难。若无贾蔷，此刻天下饿殍何止百万？社稷一片糜烂。新政更是功败垂成，连举步维艰都谈不上。半山公，此言无谬处罢？”

韩彬闻言沉默，只缓缓颔首。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却不料，此等大功，却招来嫉贤妒能的私小，于御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才使得前方立大功，为救济海粮奔波持，后方却派去抄家拿，以迫功臣满门抄斩。当初风波亭，也不过如此罢？只是未料到，贾蔷好读《孟子》。”

李晗还待说甚么，林如海摆手道：“道理很简单，只要天家肯放，贾蔷愿意为此事担过，去王爵，还一切富贵，退出大燕。李子升，你又如何说法？”

李晗面色铁青，却不再开。

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谁能知其苦？

就为了些夷而去位，他岂非成了千古笑柄？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而天色渐暮，林如海忽地缓缓起身，同始终不开的韩彬道：“半山公，仆知汝心中之痛，亦知汝之艰难。所以，不你。仆去御前相谈，请圣裁罢。”

韩彬闻言眼神震惊，却仍只是看着林如海，无言以对。

李晗气的发抖，他未想到，林如海竟如此恶毒，非要置他于死地，非要让他身败名裂！

李晗甚至能想到，从明起，京城内大街小巷，市井处处都流传起他李家和夷的香艳故事……

林如海，着实太卑鄙！

御史大夫韩琮跟着缓缓起身，道：“仆同去。”

尹褚冷笑一声，道：“为些许下贱夷，就要坏国之臣，仆断不能苟同！便是官司打到御前，又何妨？”

说罢，他转身同韩彬、叶芸道：“若此事牵扯大燕百姓，仆必第一个出面指责！可是那些夷……何至于此？”

李晗闻言，感激的看着尹褚。

韩彬的看了尹褚一眼，并未开。

叶芸迟疑了稍许，也未开。

夷，也是大燕之民啊……

正当再度僵持之际，韩彬看向林如海，今首次开，语气之重，犹负山峦，他缓缓道：“如海，以大局为重罢。”

此言一出，老迈的韩彬，愈发透出几分老态龙钟。

他是以一生清誉，为李晗、何澄担下了此次叛根由。

林如海不无震惊的看了韩彬稍许后，忽地倒退三步，而后缓缓弯腰，将青袍前襟拉起，撕扯下一角来，在诸动容中，摆放于身边条几上后，再不发一言，拄拐一步步离去。

自此，割袍断义。

林如海走后，武英殿东阁内沉寂了好一会儿，悲愤震怒的韩琮本想指责些甚么，可看到韩彬脸上竟是老泪纵横，终是心软，只仰一声悲叹……

大燕吏治，终将走上老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