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忧惧

“当然可信。”

“他们可敬吗？”

“当然可敬？”

“为什么他们会可信可敬？”

赵玖忽然沉默。

“明明如月，何时可缀？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吕颐浩以手指向天上明月，却又低下来看着赵官家，认真出言。“那是因为官家这个手握天下权柄的至尊，用了十年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了自家对他们来说也是可信可敬的……正是因为官家待以诚，于他们而言可信，他们才会于官家可信；正是因为官家顺绍宋灭金之大势而为不动摇，于他们而言可敬，他们才会于官家可敬……便是宗忠武，若不是因为信得过陛下，又如何能有当之托效？”

明月之下，赵玖神思恍惚了一瞬……是如此吗？

“便是吕好问、李纲、许景衡，乃至于赵张之流，军中韩李岳吴马王之辈，还有臣……难道不是因为官家之信用，才有今君臣之恩吗？”吕颐浩放下手指，幽幽来叹。“陛下以九五之尊，思虑天下，有那些忧惧是正常的，但若是官家自己战后没有更改赤诚之心，自己没有逆公肥私，自己没有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天下又如何会变呢？山不厌高，海不厌，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天下事大略如此，还请官家放宽心。”

赵玖怔了许久，终于再度失笑：“昔吴起与魏武侯浮西河而下，说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也不过就是今天吕相公乘夜来见朕的这番意思了吧？”

吕颐浩摇失笑：“臣只有吴起之严酷，没有吴起之用兵如神。”

赵玖点，回相顾身后帐中：“有吴起之用兵如神的几位，可曾听明白了吗？”

吕颐浩诧异去看，却见韩世忠为首，四名帅臣从转出赵官家帐中转出，月光之下，清晰可见四皆有尴尬之色，却又不禁醒悟，当即再笑。

四愈发尴尬，只能一起拱手下拜，给赵玖行礼，称明白，又给吕颐浩行礼，称相公鞭辟里。

赵玖也不多言，只是颔首：“既然明白，就一起席，补一杯浊酒吧……你说你们，有事便说事，一个接一个的来见朕，却又一个接一个的撞上……哪里如吕相公这般坦从容？”

四简直有些羞赧了。

一夜无言，翌，正月十六，赵官家下旨，以董先、张玘二将为先锋，兵发井陉。同时，明旨调度曲端、吴玠、耶律余睹、东西蒙古二王，王胜、王德、郦琼，各自合兵，或重归于太原，或稍出太行诸道以作窥探，或自南北近井陉。

旨意既下，太原南北周边大军数十万，轰轰然再动，却似一个拳一般狠狠握了起来。

一时间，上下皆知，正如当进取太原一般，赵官家倾大军压河北之决意，已经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