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崩摧

据理力争，尝试与宋国议和，一面加紧将部队运过河去……”

“那急呢？”兀术直接打断了对方。

洪涯一下子便气息紊了起来：“急嘛，就是战局已经不可恃，这个时候就什么都不要顾忌了，宋国官家就在那边山上，立即将虞允文给放了，请他带话，城下之盟也好，虚言恫吓也好，磕求饶也无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努力趁着对方不知道河间军的时候，胡求个盟约，以求有少许机会，将部众运过河去……能哄一分是一分，能走一是一。”

言罢，洪涯死死盯住了对方不放。

而细雨中，兀术左右来回翻转，只觉得呼吸急促，步履失控，一时难断：“不怕赵宋官家因为俺们遣使生疑，反而察觉到什么？”

“他便是有所怀疑，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由的。”洪涯赶紧认真解释。“主要还是看战事到底如何……真要是到了地崩山摧的地步，总该试一试吧？”

“真要是地崩山摧了，便是哄骗与求城下之盟，哪里又有言语可以说呢？”兀术还是摇不止。

“魏王，其实还是有言语的。”洪涯上前半步。“比如说，先许诺燕山道，退出汉地全境，偿还靖康金银……由此便可顺势拿燕云汉家大族说事，只说和议能避免再遭伤亡，使汉家大族不能反抗；然后再拿此战伤亡说事，说这一战死了这么多，没来参战的岳飞岂不是尾大不掉？还可以拿塞外平衡说事，东蒙古合不勒汗没有参战，保全实力，东蒙古却死了大汗，难道原不需要制衡？还有高丽，还有河北战后安抚，还有春耕……都是能说一说的……魏王，你一定要记住，赵宋官家，从来不止是一个将军，他还是个官家，需要为战后做思量的。”

兀术愕然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又思索一阵，这才点了点，扭看向了太师：“去将虞允文活着带来，这次不要再自作主张！”

太师匆匆而去。

洪涯忍不住咽了下水。

而仿佛是看穿了洪涯心思一般，兀术旋即又扭相对：“洪承旨，还没到地崩山摧的地步……俺此时只是要将虞允文给带来，以防万一。”

洪涯微微释然。

似乎是在呼应兀术的言语，就在兀术与洪涯讨论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以及以防万一之时，前方坡面上的战斗，金军居然有了一些起色……夹谷吾里补带着全骑兵的援军出现，给了活巨大的支持，一时间，宋军南坡战线上，颇有几处岌岌可危之态，甚至有小部队真真正正来到了拒马前，然后尝试下马坏这些拒马。

但是，这个时候山上的拒马的数量与拒马阵的庞大早就不是完颜剖叔出击时可以比拟的了。而有意思的是，龙纛下，赵官家果然不动如山之余，居然没有任何军令和旨意传下，反而任由得到了支援的活进一步突进。

战场经验其实很丰富的兀术愈发有些慌了，因为他很清楚，那面龙纛后面，明显还有充足的、正在整备休整兵力，结果这位官家却引而不发。

大约又是一刻多的时间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活部骑兵穿越战线与军阵缝隙，抵达拒马阵前，然后开始下马坏拒马，甚至有少数尝试直接步行突击的时候，虞允文终于被捆缚着从后方带到了前线。

兀术刚刚想要说些什么，虞允文也只是刚刚与洪涯对视一眼，下一刻，整个高地南侧坡面忽然便震动了起来……战场上的噪音和动静陡然增加了一倍也不止。

兀术茫然四顾，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不顾一切登上望楼向东而望。

果然，这位大金魏王目视所及，细雨迷蒙之中，高地东侧做一团，无数金军自彼处逃散而来……一开始是漫无目的骑兵，兀术还想派去收拾局面，但很快，随着更混的步兵，以及耶律马五与完颜斡论，乃至于讹鲁补的旗号哄哄出现在东侧视野内，兀术哪里还不明白，东线战场已经全线崩溃！

甚至比鏖战了一整的西线崩的还快……最起码纥石烈太宇的旗帜还在苟延残喘的背靠营寨立着，夹谷吾里补更是刚刚重新整备出击。

“教他那些话！”兀术立即从望台上低，用一种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语调吩咐洪涯。“准备将他送回去！”

洪涯赶紧对着虞允文说起了那些言语，但刚开说了两句，还没说到要赵宋官家小心岳飞尾大不掉呢，便又闻得望台上的兀术继续传令：“将信使全都撒出去，让奔睹和活试着有序撤军，趁着宋军没压上来，回到寨中断后。”

但是这话刚刚结束，又一远超之前的声陡然从高地侧后方穿雨幕，迎面扑来……很显然，是东线和高地北坡的宋军在因为什么事，全线呼喊了起来。

兀术更是目瞪呆，因为他亲眼看到，从已经突到非常接近高点的活部忽然掉便走……这些敢下马突击龙纛的金军武士本来该是此时整个战场上最有战意的己方士卒才对，此时却成为了正面战线上最先逃窜的。

这些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