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崩摧（再续）

其实也是没法守的，不过是苦捱罢了……我晓得你的意思……走也是极少数的事，撞天运罢了。”洪涯接而对。“大局如此，整座城真正的路数其实在于降与死。”

灯火下，太师沉默片刻，方才再问：“便是这两条，洪侍郎以为又该如何呢？”

“不是我以为该如何，我一个临时背锅的侍郎能拿什么主意？主要是城中上下的意念……”话到这里，洪涯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言道。“想降的还是居多的，尤其是下面的官兵，上其实也挺多，千古艰难唯一死嘛……但上这里，不少拉不下脸面，而且还有少数因为种种缘故，坚决不愿降，将大话拿了出来，所以这才僵住。”

“降与死利弊如何，洪侍郎总有看法吧？”太师稍作踌躇，继续来问。“只说于大金国而言的利弊。”

“于大金国而言，没什么利弊可说。”洪涯喟然以对。“死守到底，全员覆没，当然是好的，最起码能让和对面那位官家稍微睁开眼睛看看咱们，知道大金国还是有忠臣义士的，将来再往下走，不至于太过小觑了大金国……但真能上下一心阖城去死吗？真到了炸城或者攻城那一刻，怕还是十之八九降了的。”

太师闻言苦笑。

“可若是投降呢，把诚意拿出来，让六太子这等身份的跟赵官家当面说一说，指不定能在议和上能多留几分余地，届时若是真能议和了，那这几分余地，便不知道是多大的天地了！”洪涯言至此处，不免盯住了对方神色。“但还是那句话，总有一二混账，根本没有见过昨战阵威势，总还以为自己可以逆大势而为，以至于白白坏事！”

“不错。”太师见到对方隐隐表露态度，终于也一时喟然。“说一千道一万，但凡昨经历了那一战的，又哪里不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到了眼下，什么生什么死，什么降什么和，什么真定什么燕京，都只是昨那位赵官家横扫千军后玩剩下的，没什么太大意思，关键是要寻一条生路，给你我，也是给四太子与大金国。”

“正是此言！”洪涯终于也仰闭目而叹。“听听这满城哭声便知道了，什么叫大厦已倾？昨你走后，我与四太子临阵而望，见到一扇铁幕徐徐扫来，只觉得万念俱灰，恨不能让你回来，将那番诈降言语落到实处……我今说句不中听的实在话，昨战后，燕山以南就不要想了！再挣扎也只是无益，不如早早弃了燕云，转回塞外。”

这番话正说到太师心坎上……不过此何等伶俐，不然也不至于从容辗转于耶律余睹、耶律马五、完颜拔离速、完颜兀术之间了，所以，其稍微感慨之后，便忽然醒悟：

“洪侍郎的意思是……让我再去一趟，为六太子请降，继而促成请和？”

“不错。”洪涯脆以对。

回应洪涯的，是漫长的沉默。

不过，洪涯也非常有耐心。

果然，等了许久，太师还是艰难开了：“刚刚洪侍郎不还说，城中有些许混账阻碍此事吗？”

“几个燕云大族出身的二世祖，当然是最怕那位官家打过来的……但区区几个二世祖，又违逆众心，到底能成什么气候？我挥手可灭。”说着，洪涯真的挥了下手。

“六太子……？”

“六太子早已经失态，俨然是早存了降意的，只是身份使然……咱们把事料理了，顺手推一把，他自然会点。”

“可洪侍郎自己不也是降吗，就不怕……？”

“就是因为是降，才要借这个大局藏身其中……不能单独做事，不然便是自寻死路。”

“……”

“……”

“如此……我还有最后一问。”几番对答后，太师不免舌燥起来。“若是现在降了，会不会对四太子有碍？他还在河对岸，不知所踪。”

“有什么碍？”洪涯一时苦笑。“嘴上说丢了真定，会让宋军长驱直，可实际上宋军此时若想去打什么地方，哪里还要顾及真定？再说了，此事再顺利也得等明见了赵宋官家再来说定，然后最少要后才能成……而四太子那里，最迟明便到寝水边上了，生死早与我们无关。”

太师愈发黯然。

“不过。”洪涯知多嘴，赶紧再言。“若是四太子能回转，怕是也要赞同议和的……实在是不可能打下去了……议和才是大势所趋！”

太师点点，终于颔首：“既如此，明等洪侍郎吩咐。”

洪涯点点：“不用明，你且回去等动静，看我示意。”

就这样，太师不再多言，直接告辞而去，而洪涯丝毫不动，只是唤来一名侍从，让对方再去请两来……须臾片刻，讹鲁补与夹谷吾里补便一起到来。

对于这两，洪涯连试探都懒得试探了……因为家昨天是上了战场的，肯定比自己刻骨铭心。

“举城投降，然后我们趁势逃走，转回燕京？”

夹谷吾里补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