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条约

忽然间，一名通晓汉话却蒙古装扮的骑士直接借着余晖与火光，认出了对方。“你不是跟了金国四太子吗？如何在这里？”

太师微微一怔，抬起来，果然发觉对方有些面善，停了半晌，方才意识到什么：“你是撒八？耶律撒八？”

“是我！”撒八一时喟然。“不想咱们二此生居然还能相……”

话到一半，撒八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脆停下，相顾身侧一名矮壮敦厚的蒙古武士，并低声用蒙语说了些什么。随即，那低喝马的蒙古武士抬起来，像狼一般扫视了这群真定降一眼。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洪涯暗叫不好，即刻起身解释：“诸位蒙古将军不要误会，我们是被赵官家亲赦免的，不是逃，你看我们这身形状便知，而且与四太子也无关……四太子战后一直在滹沱河南……太师只是恰逢其会。”

周围醒悟，登时肃然，纷纷应和。

便是太师也无奈在六太子目视下匆匆起身，稍作解释。

而完颜撒八也老老实实做了翻译。

但出乎意料，火光之侧，弄清楚原委之后，那蒙古武士却让耶律撒八转述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偏偏让如坠冰窟的回复。

“我家……说……便是赵官家赦了你们，也不能让你们走。”耶律撒八咽了下水。“须留下十个、八个首级，这样方好在赵官家面前说我们不敢懈怠私纵可疑之辈！”

众听得皮发麻，只能纷纷去看六太子与洪涯。

这下子，二知不能再遮掩下去，只好由洪涯站起身来，坦露一切：“不可以滥杀……这位是之前镇守真定的金国六太子，此番得了赵官家言语，要回燕京议和的。”

耶律撒八赶紧回准备翻译。

孰料，听完洪涯言语，那蒙古武士反而直接起身，隔着火堆死死盯住了讹鲁观，并咬牙相对：“俺就说你是个面善的，却没想过是六太子……六太子，会宁府一别许多年未见了，那时你还小吧？！”

讹鲁观怔了一下，忽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也匆匆起身相对：“是合不勒汗吗？”

“自然是俺。”这轻装蒙古武士，也就是孛儿只斤合不勒了，连连摇。“可惜，六太子，偏偏是你，若是别倒也罢了，既然是你，反而不能轻易放过……因为若不是之前在大同让你逃了，俺何至于这般辛苦至此来与赵宋官家请罪？”

讹鲁观勉力来问：“不能轻易放过又是何意？合不勒汗刚刚没听过吗？我自是奉了赵官家言语，去燕京商讨议和的！”

“俺知道。”合不勒忽然狞笑。“俺也不杀你……但无论如何，得将你拿回去，才好跟赵官家表明俺没有半点私下放过的意思……”

“若只是这般，我与你再走一趟就是了。”讹鲁观彻底无奈。

“哪里能这般轻易？”合不勒直接弯弓搭箭，指向了对方，然后言语冷冽。“既是被赵官家亲自赦免的，那赵官家也必然知道你们数，所以此番只能尽力杀个七七八八，多带些过去了！六太子以为如何？”

言语既出，火堆旁一时无声，讹鲁观本以下，真定降几乎腿脚发软，而周边蒙古武士却各自弯弓捏刃，静待合不勒发矢便要一起动手。

而接下来，打沉默的却不是合不勒的鸣镝，而是意识到那支箭很有可能转向自己后，来自洪涯洪侍郎奋力一语：“不能杀我！我是赵官家钦定的金国未来宰执！位置与六太子一般重要！”

但也就是这句话，直接开启了屠戮。

话说到一半，合不勒便微微一怔，趁此时机，太师为首的十余名真定降中的武将便忽然四散转身，尝试去夺一旁蒙古的马匹逃窜，而蒙古则赶紧各自动手……双方虽然都没有甲胄和长兵，而且一般疲惫，但带着匕首和弓箭的蒙古却无疑处在绝对优势。

弓弦噼里作响，刀刃闪烁余晖，虽然有少数武职真定降逃出生天，但更多的却被东蒙古轻易宰杀在了篝火畔。

杀了个七七八八后，讹鲁观与洪涯被捆缚起来，各自放到了马背上，抬便能看到放在其余战马侧后方的熟首级。

这些首级的主怎么都没想到，赵宋官家没杀他们，却居然因为‘要摆出姿态’这种荒诞的理由而忽然便葬送了命。

“六太子。”

再度渡过滋水的时候，马背上的洪涯忍不住朝不远处的六太子讹鲁观开了。“兵败之下，命如芥，你我则皆如道旁败犬……能和还是要和的！”

已经渐渐黑下来的暮色中，讹鲁观没有应声。

随即，二更时分，合不勒一路辛苦，抵达真定城外，然后便按照之前完颜撒八的‘指导’，在通报了姓名来由后，直接脱去了衣服，大半夜的背着一根马鞭跪在了真定城的北门外。

“一个个的，这么拼命什么？！”饶是白天因为得了真定府库而大大振奋了一番，可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