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君臣交心

司马衍奇怪的问道：“皇叔出到京师，如何知晓如此清楚？”

司马珂倒也不隐瞒，老实答道：“得谢太常家三公子安指点。”

司马衍满意的点了点道：“太常家三公子，朕素有耳闻，的确是难得的奇才，皇叔既与其亲近，也是幸事。如此，便依皇叔之言，迁丹阳尹何充为光禄勋，着令其从速筹办羽林骑。”

谢安四岁时就出名，得到桓彝的称赞，说他风采神态清秀明达，不会比东晋名士王承差，故在整个建康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后来更是得到王濛和王导的称赞，自然也传到了司马衍的耳朵里。

关于光禄勋选的计议已定，两似乎都松了一气。重建羽林骑，建立一支真正属于小皇帝的亲兵，借此星火燎原，才是真正重要的事，但是没有得力且可靠的支持恐怕难以成事。

毕竟东晋皇帝这个职业，苦手中无兵久矣。

饮完茶汤，司马珂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到了申时，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关闭宫门，正要告退，却听司马衍道：“今朕甚为高兴，皇叔陪朕到华林苑走走罢。”

……

华林苑，观台。

观台高达四丈，是建康宫内最高的建筑。

站在观台上，全城风景尽收眼底。

夕阳照耀下的建康城，如同沐浴在金光之中。几条主要街道上，两旁商铺如林，货摊如云；街道上熙熙攘攘，百姓接踵，挥手如云，挥汗如雨；即便是那些分支街道，也是热闹非凡，摊铺林立，不比主街道的流量少多少，在建康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篱城一扩再扩，依旧很难找到空置和落的地方。

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青溪和秦淮河两岸，寨、酒肆、客栈、绸缎铺、胭脂铺等商铺一家紧挨着一家，如同两条长龙一般在两岸蜿蜒而行。河面上五彩缤纷的画舫来回穿梭，隐隐传来婉转清丽的歌声和悠悠悦耳的琴声。

司马珂望着这一城的繁华如梦，不觉有点迷醉了，回过时，却看到司马衍望着西北面出神，神极为落寞。

见到司马珂过来，司马衍这才指着远处道：“夕阳落下的地方，便是石城……”

司马珂朝那边望去，只见如血的残阳的照耀下，远处城墙逶迤雄峙，石崖耸立，那便是依山而筑的石城了。城下江水浩，使得石城如同虎踞龙盘，扼守秦淮河与长江的汇，成为保障建康城的军事重镇。

司马衍望着那雄踞建康西北的石城，幽幽的说道：“都说建康城固若金汤，谁能想到苏峻仅凭两万兵马，便直捣建康宫……”

说到这里，司马衍突然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很显然，当年苏峻攻建康宫时，被苏峻关到石城的一个黑暗湿的小仓库中，生母不堪其辱而自杀，是小皇帝司马衍生最恐惧、最无助、最黑暗的一段经历，那一年他才八岁而已。

见到司马衍这般神，司马珂心中也稍稍有点难过，低声道：“逝者已逝，陛下节哀。”

司马衍缓缓的抬起来，眼中的哀伤更浓了：“朕视舅舅们为最亲近的长辈，然彼等只知争权夺利，不以大局为重，才致苏峻之。”

“朕视王司徒为亚父，百般敬重，然则朕已行冠礼，依旧朝政不能做主，形同傀儡。”

“公卿满朝，明争暗斗，追名逐利；将士如云，临阵瑟瑟，乌合之众。”

司马衍迎着夕阳，将一肚子苦水向司马珂尽的倾吐，司马珂无语，只能静静的听着，偶尔安慰一句。

司马衍诉完苦水，似乎心中舒服了许多，脸上又逐渐恢复了血色，轻轻的拍着司马珂的肩膀道：“满朝文武，皆不可信，幸得天赐皇叔与显道于朕，方慰朕心。然则显道五体不全，虽然忠心耿耿，足可信任，却难成大事，朕之所望，全在皇叔一耳。”

司马衍说的显道，是宦官张桓的字。

想来想去，司马衍也算是真的可怜，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能够信任的，竟然只有一个未及弱冠、刚刚恢复宗籍的宗室子弟和一个在这个时代注定翻不起花的宦官。

司马珂突然想起，历史上的司马衍，22岁英年早逝，恐怕绝非正常病逝，其临终之前的那一时刻，该是何等的悲凉，心中不禁一阵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