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是吧！

然而止，拉着儿子小手的颜之推，双目圆瞪，看着眼前正在卖糖的李笠，及其世子李昉，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不是吧，不是吧！

彭城公父子在此卖糖！为何彭城公父子会在此卖糖？

我为何要带着儿子走这条街啊！！！

颜之推心中悲愤的呐喊着，李笠见是自己州廨佐官来了，心中无奈，却也只能继续演戏：“客要哪种糖？小号一文，中号二文...”

“我要那个！”

颜之推的儿子“小颜”，指着最大的糖，一脸激动的看着阿耶：“我就要这个！”

本来颜之推不打算给儿子吃那么多糖，免得儿子吃饭时食欲不振，可如今心神大，见着上司就在面前卖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朝廷的脸面啊，今可都丢尽了...

他心中大喊，浑浑噩噩拿出三文钱，到彭城公世子手中，浑浑噩噩接过大号糖，给儿子。

浑浑噩噩要转身离去，却听彭城公世子说：“小店有座位，不如歇息歇息再走，小店还有凉饮，譬如凉虾，很好吃的...”

听得“店小二”这么说，“小颜”动了心：“阿耶，我们坐一坐嘛！”

颜之推心如麻，又不好拒绝，只能带着儿子进店、坐下，要了一碗凉虾。

见彭城公世子娴熟的舀了一碗凉虾端过来，颜之推都不知该怎么说话。

颜之推当然见过李昉，不过李昉毕竟年纪小，不太记得许多，不知道眼前这位认得他。

所以并未意识到自己和阿耶的身份已经被识。

见自己成功“推销”出一份凉虾，心中欢呼不已。

这段时间，阿耶带着他和姊姊、弟弟妹妹一起开店，李昉真是过足了瘾，不过累真是累。

又有客来买糖，李笠父子忙碌起来，颜之推如同朽木般坐着，后背发凉，但“小颜”倒是兴致勃勃，吃着糖，喝着凉虾。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笠这边闲了下来，颜之推纠结再三，还是下了决心。

让儿子好好坐着，他起身转到李笠身边，低声劝：“使君为何如此？一旦被撞见，这可...”

“放心，我自有分寸。”李笠笑道，不以为意。

“可是，使君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为世子着想啊...”

颜之推不知该怎么劝，但不劝又不行，只能以世子为由来劝，希望李笠为世子着想，不要行如此荒唐之事。

“你的忧虑，我知道，只是...”李笠看着颜之推，认真的说：“不如此，他就不知民间疾苦，不知百姓生活不易。”

颜之推闻言一愣，很快，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时间百感集。

是呀，百姓生活不易，可满朝文武，又有多少，把百姓放在心上？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只能回答：“既然使君也有所安排，属下...属下知道了。”

颜之推缓缓走回座位，却见儿子和“伙计”在谈。

“粮食可不能费呀，种出来不容易的，粒粒皆辛苦。”李昉如是说，见小客剩下些许凉虾不吃，他觉得不对。

“你是肚子不舒服么？如果是肚子不舒服，那就不要勉强了，如果肚子没事，我觉得还是不要费。”

颜之推静静看着，他平教导儿子尽可能要珍惜粮食。

却见儿子迟疑了一下，端起碗，把剩下一丁点凉虾喝完。

“做得对。”颜之推坐下，小小夸奖了一下儿子，见彭城公世子收拾碗筷，忽然心中一动，问：“你们开店，打算开多久。”

“不久，差不多要搬走了。”

李昉回答，这段时间接触的多了，说话都像个小大，他知道这店不会开太久，所以如实相告。

颜之推又问：“那么，这‘粒粒皆辛苦’，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阿耶教的，是一首诗。”李昕回答，满是自豪。

“诗？”颜之推来了兴致，见李笠正忙着做糖，便问：“你还记得这首诗怎么念么？”

李昉点点，念起来：“锄禾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颜之推听完，愣住，心中某些地方，又被触动。

他喃喃着诗句，下意识问：“好诗，诗的名字？”

李昉回答：“悯农。”

“悯农...悯农....”颜之推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看看一身补丁布衣的彭城公世子，又看看正忙着做糖的彭城公。

有传言，李笠并不是粗鄙武夫，其文采，其实很不得了，因为有几段诗句，从其中而出。

但李笠本一直否认这点。

这个传言，颜之推半信半疑，之所以“半信”，是因为那句“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