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十一）

那块银子买下十锅汤仍有余，薛凌自觉公平买卖，完全没注意自己语气里尽是不善。回身从桌旁扯了个凳子，直接放到锅边，坐那从筐子里捡着青菜。

掌柜二退的老远，唯恐惹祸上身。像这种客，给了钱已是慈悲。便是要强取，他们也未必就敢报官。

薛凌不知旁作何想，累了这数，歇下来就肆意了些。捡起一颗青菜，抖了抖上水光，感慨了一句：“倒是洗的净”。说罢动手去剥叶子，只剥了三分之二有多，只余菜心那一两片叶，方才丢汤里。翻滚几秒，便即刻捞起来，也不添油盐之物，吹去热气即往嘴里放。此般吃了几遭，越发食指大动，歇息少卿，剥的更加兴起。那些弃之不食的菜叶子，直接丢在地上了。

西北苦寒，就夏季一点好子过，像她这般糟蹋东西的举动，实在神共愤。余下一屋子瞧的牙痒，石亓忍不住起身，却又被石恒按了回去。薛凌背对着几，看不见也懒得看。

京中雅事，她大多是去了苏家才学的。唯有汤煮鲜蔬这一桩，早年就会。不管平城炖了什么东西，只要那个季节还有一点绿色。鲁文安就能给她偷来。一如现在，剥的只剩中心叶，在沸水里三两浮沉，其间滋味，就能窜到舌尖。

可惜这事得偷着，若是让薛弋寒瞧见，她就得将所有叶子吞下去。腹之欲啊，一次足以分辨不同。明明是同一颗菜，但最外面的叶子和里那一片比起来，竟如蒲杨柳之别。也不知天地造物，何以神奇至此。

一筐子丢了七七八八，拢共吃到嘴的也没多少。但就那么一小点，足以使通体苏畅，一扫这月余艰辛疲惫。锅里汤还在滚，这会倒能喝下去些。薛凌踩着地上叶子，去拿了汤勺，又喝了半碗，方坐回桌子上。

几早就吃不下了，这会子俱是直愣愣的看着她。薛凌也懒得多言，好与不好，她自己门儿清。再不好，反正也就这么回事了。手伸进包袱里，摸出三张银票，往石亓三面前各放了一张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话说到这里，忽觉不对。她多瞅了一眼石恒，想着不能后会无期，这个，是要死的。

这一想便觉得那张银票给的不值当，脆又把石恒面前的银票拿了回来，递到含焉面前，对着石恒翘了翘嘴角道：“我想你俩共用一张也是够的，儿家多留一些傍身才好，还请王爷担待担待”。转而又看向石亓：“小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还没给我？”

说罢，薛凌的手自然放到茶杯上。那里满满一杯是刚续的。只看得茶水清澈，想来也不差。不过她没喝，实在不知优劣。这会端起来，也没什么品茗心思。只等着石亓回答。

鸟尽弓藏，难保石亓会老老实实把骨印出来。若他有半个字推诿….薛凌将茶水拿到面前，看着里倒影隐约，这杯水应该足以让石恒眯一下眼。两近在咫尺，只需一下就够了。

平意就在袖，倒要看看石亓是要他大哥的命，还是那枚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