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胆俱寒

“你嫡母这些年病反复，夏染风寒，病得更重了。”沈丞相难得正眼瞧她，“也就你出嫁时强撑了回。”

“嫡母恩，儿紧记于心。”沈知鹤落音很轻，像融雪的春·水，一点点，一寸寸，消融化水。

她当年被接回时，几乎是整个淮安的笑柄，本是公认，连个媵妾都没有的丞相，他的正妻姜氏却欣然应允了将自己这个外室私生记在嫡系名下。

连姜氏本家，显赫的伯爵府都觉得荒唐。

嫡母姜氏却像是将对自己战·死·儿子的思全都寄托在她身上，丝毫不介意自己夫君的隐瞒一般。

“你既是牢记，便该去侍疾。”

沈丞相起身，不再看她，转而对魏惊祁躬身：“皇子，请移步书房。”

魏惊祁颔首，撩了外袍站起，沈丞祥转身，稳步将那暖阁的门拉开，外的天儿已然挂着弯月，暖阁内无点烛，晦暗得很。

沈知鹤起身曲膝行礼，垂着眸，看不清神色，魏惊祁擦肩而过时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跟着沈丞相离去了。

脚步声轻渐远，敲在沈知鹤心却震震，她直起身子，缓慢走至门前，抬望去，借着旁廊微弱的烛光扫视着熟稔的四周，空气都仿佛有些冷凝。

沈丞相方才字句都嵌她的心底，轻易便能让自己如同窒息。

是源自心底的恐惧。

弥弥之星部落盘中诚然有序，夏蝉聒噪，九曲回廊风打流水帘儿，琼花正艳披上月光柔纱。

沈知鹤侧着身子，倚在门上，千回百转，心才落到实处。

从前刚被接回沈府，训练，犯了错不得安眠时，年幼的沈知鹤总会反复思量，她与那些真正的贵差在哪儿呢？

后来沈相带着她首次在宴上露面，在她初识步允欢与关山月的那个宫宴上，她孤身一，诺诺在盛大的宫中接受众目光后，她恍然大悟。

真正贵出身的，喊的是阿爹，是肆意娇宠。

而自己，在沈相跟前就是见到权重者的颤颤恐惧，喊的是父亲，是如若没有循规蹈矩，便会将她扔在祠堂罚跪的父亲。

争什么呢？

争不来的。

从一开始，便已不是平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