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行脚胡僧

却说昨夜一番劳神苦思、又在院中冻了半夜，杨朝夕终于还是在浑浑噩噩间，伏在木桌上，沉沉睡去。

陆秋娘见他睡着，心中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便扶了他进了茅舍。略略除下道冠、外帔、云履等物，便将他推到土炕内侧，依枕躺下。母子二扔旧抵足而眠，自不必多说。

九月初十，重阳次。陆秋娘早早起来，便开始在外间张罗饭食。杨朝夕却蒙了麻布被褥，仍旧呼呼大睡。

因他平极少回来，陆秋娘对这餐早饭便极为上心。昨关林儿过来，其实带了一篮子野猪，只是两闹了别扭，便扔下篮子跑了，也未与她代。半夜出来扶杨朝夕回去时，才看到那满满的一篮子，不禁抚鬓而笑。

不多时，浓郁香便从锅盖四面溢出，飘到里间，无孔不地钻进了麻布被褥里。那团被褥才扭动了几下，冒出一个发杂的脑袋来：“娘！做了什么吃食？好香啊！”

“昨你林儿妹子送的野猪，篮子还在这。回你拿些绢纱、连着篮子一起送过去，好好谢谢家！”陆秋娘手上不停，随后答道。

“哦……”杨朝夕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些事，有些难为道，“娘……要不还是你去吧，我这次回来呆不了几天，想在附近转转，顺便还能打些柴禾回来……”

“咚！”陆秋娘端起盛了野猪的粗瓷碗、重重放在木桌上：“夕儿，男儿汉、大丈夫！你自小便想做江湖大侠，怎么事到眼前，去跟你林儿妹子赔个不是、说几句体己话，便不敢去了？比起你那泉下的爹爹，可差得远了！”

杨朝夕听着陆秋娘突如其来的训斥，不禁心惴惴、面有愧色。当听她提到爹爹时，心中却涌出几分不服气，于是回道：“娘教训得对，夕儿过去便是！纵然林儿妹子再不睬我，也该把误会讲清楚……”

陆秋娘正待再说，便听见茅舍外有叫她。于是轻启柴扉，看到两道影站在木篱之外，却不肯进来。

陆秋娘扯过抹布，擦了擦手道：“夕儿，娘要出去说话，你先吃些东西。”说完出了小院，才看清是郭婶子，身边站着一个僧，棕髯萦腮，双目清澈、有湛蓝之色，实非中土之。但放在盛朝，却也算不得稀奇。

郭婶子笑道：“这位是慧朗禅师，如今在半山上结庐礼佛。只是僧袍败，不像是个得道的模样，因此才带来你处。若有几块不用的粗缯，可拿来给婶婶，好缝凑一副僧袍施予他。”

胡僧慧朗面色和悦、合十行礼道：“阿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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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佛！贫僧初登此地、身无长物，难出布帛之资，后愿为施主诵经千遍，以谢布施之德。”

陆秋娘欠身行礼：“王家老丈昨已同我提过此事，布施行善，原是本分。禅师稍待，我这便去取布帛。”说完，微点了下，转身回屋拿布。粗服荆钗的背影，却仍有余韵悠长。

不过数十息工夫，陆秋娘复又出来，手上却捧了一方叠得齐整的夹丝苎麻缯布，行礼道：“这块布帛虽不盈丈，做身僧袍也足够了。若禅师后还需供养，尽可过来找我。”

胡僧慧朗面色恭谨：“施主慈悲心肠，以布帛施惠于我，方是‘布施’二字正解。未来必积善成德、佛缘广博，当受贫僧一拜。”慧朗说完，竟以世俗之礼，拱手拜下。

陆秋娘笑道：“我自小见僧众扶弱行善，便从心许之。只是如今尘缘难斩、羁绊未断，尚不能四大皆空。今偶遇禅师，应是因果使然。虽不能灌顶削发，也可奉佛修行。自此吃斋茹素、手不杀生，却是做得到。”

胡僧慧朗听罢一愣，面色便舒展开来，仍旧双掌合十：“施主于参禅颇有心得，远胜贫僧。他有暇，或可来半山庐一叙 ，辨析经义，礼佛求安。”

陆秋娘这才向胡僧慧朗合十回礼：“佛祖慈悲，能渡迷航之。生民皆苦，正待禅师点化。”胡僧慧朗微一点，便不再多言，随着郭婶子往溪下走了。

陆秋娘送走二，回过去，却见杨朝夕捧了个木碗，一手抓着块骨连筋的野猪，正肆意大嚼，满手满脸的油污，在晨光里泛着光亮。不禁随笑道：“山林奔突之兽，难逃饕餮巨。罪过，罪过！”

杨朝夕也含糊不清地问道：“娘，你跟那乞儿和尚、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云山雾罩的，夕儿听不大懂。难道娘也要削了发、去做个尼姑吗？那夕儿怎么办呢？”

陆秋娘已经走到近前，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夕儿还没成娶亲，杨氏一脉还需传续香火。娘怎么能舍下你呢？再则说，你若娶亲生子，娘还要抱着孙儿享天伦之乐呢！万丈红尘，苦楚虽多，却也有许多有意思的事，让沉迷流连。这些道理，你长得大些了，自会明白。”

杨朝夕将信将疑地点点，心中却暗暗自嘱：后总要找些理由，多回来陪一陪娘亲……呃，若顺便再陪一陪林儿妹子，也是极好……山中岁月毕竟太过清苦，与那乞儿和尚相比，也好不到哪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