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黄昏（49）

「你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莫不是反了不成？」被李容发拉下马的将官摔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来，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枪托，狠狠地砸在了李容发的面门上。

李容发闷哼一声，立时被打得满脸是血，身子往后一栽。

旁边的楚勇们见了，也跟着围了上来，对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曾经在曾九帅铁桶般围城的壕前来去自如的忠二殿下，只能紧紧地抱着皮，挨着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的拳脚。

「你们……住手，不要打他……」洪宣娇想到李容发是为了自己才挨的打，心中愧疚万分，却又不敢上前去拦，只能僵着身子，不停地叫着，就连嗓音都不敢太大，彷佛她叫得大声了，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楚勇听见，又会把矛指向她一般。

如今的洪宣娇，已像是换了个似的，再没有当初的威风和气概，复一地被叛徒和敌凌辱，心中的信念正被一天天地摧残消磨，到最后只剩下保护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

「住手！住手！」采菱忽然快步抢了上来，一个个地推开围在李容发身边的楚勇，怒目圆睁，喝道，「你们什么？」「哟！你这长毛，难道也想反了？」楚勇们见到秀色可餐的采菱，扭曲的心里既有些愤怒，又少不了男的亢奋，狰狞着脸笑道。

「反？」采菱冷笑道，「在你们眼中，太平天国本就是反贼，我倒是不在乎再反一回！」「罢了，」刘明珍开道，「都别说了，前方还有三四十里便是南昌城了，天黑之前务必城，休要在此耽搁了！」从湖坊大战后，他一直都在向左宗棠和杨岳斌报告利好消息，更是言之凿凿，全因他擒获了长毛悍将洪宣娇和李容发，这才令发匪群龙无首，让席大帅的毅营捡了个便宜。

若是在此时闹出变故来，生恐两位制台大对他之前所言生疑，才说出以上那番息事宁的话来。

既然将军出声了，楚勇们便也不再和采菱纠缠，推着洪宣娇和李容发继续上路。

南昌，江南西路行省府治所在，素有「一城六衙门」之称。

有清以来，南昌、新建二县同治，故而城内设有南昌县衙和新建县衙，而行省高官，亦在此处总览江西全局，又有江西巡抚的抚台衙门、布政使总督大的藩台衙门，按察使的臬台衙门和观察使的道尹衙门。

只是如今，江西境内匪祸四起，行省各地的大小官员俱齐聚于此，即便六座衙门，也有些容纳不下那各地官员。

襟三江，带五湖的南昌，西有赣江为屏，与新建县城隔江互为犄角之势，当初太平军西征，胡以晃和国舅赖汉英十余万兵马，围攻三个月，最终还是没能拿下南昌。

这座太平军从末踏足过的城池，却没想到，洪宣娇此时竟以这种耻辱的方式来到了这里。

刘明珍抵达南昌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

过了中秋的时分，天气越来越像冬季了，当最后一抹晚霞的艳色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下之后，天空很快就沉下来，秋风也变得嗖嗖得寒冷，刮在的身上，有些冰凉。

在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江南特有的小雨花，横着飞，伴随着从赣江上传来的混合着水味的气息，更让觉得有些森。

同为楚军的王德榜先刘明珍一抵达了南昌，他之所以走得急，是因为他有个哥哥王德标在总督杨岳斌和巡抚沈葆桢的麾下效命。

而毅营的席宝田，更比他早了数，这位大帅几个月前被杨总督弹劾而降职留用，迫不及待地想在总督大面前表功，以便后官复原职。

虽然天色已暗，但南昌城里的百姓听说楚军的刘明珍将军俘获了闻名遐迩的长毛悍匪洪宣娇，都纷纷挤在道路两侧，想来一睹风采。

刘明珍选择在永和门城，是因为那里离北校场更近。

万寿宫旁的城守营和进贤门的前营已经满为患，最后进城的刘明珍所部只能暂时被安置在北校场听用。

永和门城楼高数十丈，门宽广邃，听闻左宗棠的楚军要进城，守城的总兵杨明海早已放下了吊桥，亲自带跨过护城河，前来相迎。

杨明海是长沙，算起来和刘明珍也是老乡，他们在同一年当兵，只是一个在杨岳斌总督麾下当差，一个在左宗棠总督座下效命。

当初湘、楚两军尚末分家之时，两还一起在湖北、江西等地和太平军一起打过仗，颇有些。

此番听闻刘明珍带兵前来，杨明海更是欣喜万分，想想当初一道出生死的兄弟，已有数年末再谋面，不禁更多期盼。

杨明海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瘦削颀长，宛若一根枯死的树，只是从他双眼中透露出来的光，如鹰一般，能够直抵心，令看了不寒而栗。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右腿彷佛不甚中用的样子，去年杨岳斌和曾国荃会师九袱洲，合力攻打，杨明海身先士卒，大腿被炮子穿，落下终身残疾。

饶是如此，也没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