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镜子

别进宫非要进，我都死了，也不知道回去……”

贾公公轻叹了一声：“当年崔公为了削藩，和圣上谋划了这桩秘事，崔公把你接了回来，世上知晓此事也就两三。贾易是你的死士，他如果不信，别就信不了，所以他不能知晓。”

崔小碗自幼便不喜欢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眉宇间显出些许生气：

“皇帝当年给我一杯毒酒，让我就把毒酒喝了，我就喝了。他没和我说这些七八糟的事儿。”

贾公公把木碗放下，稍微思索，摇了摇：

“这事儿说来话长。圣上刚继位时，本意是在七王中加一个，把同胞弟弟宋玉分封到幽州为燕王，此举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光怎么说服各大门阀和王侯将相都想了脑袋。只可惜宋玉不争气，和你通了几封书信，连面都没见过，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后来崔家想争皇后，事已经到了那一步，总不能让天子婚宴空着，迎亲使把你送到了长安，身为帝王不可能为了兄弟谊，随手把一国之母让出去……

……宋玉也是猪脑子，坐镇幽州的藩王，权势足以和肃、楚两王分庭抗礼，却因为儿长，和圣上斗气，一扎进国子监当教书先生……

……若只是安心教书也罢，圣上不会为宋玉，可宋玉在国子监熬了几年，便忘记了初心，看到了帝王手中权力的好处，把圣上当成了抢皇位的仇寇，秘密招揽手想要拿回皇位……

……事已至此，兄弟义已绝。为帝王者不可能心慈手软，能做的唯有利用这个机会，来换去更大的利益……

……宋玉做事优柔寡断，既想篡位，又怕背上千古骂名，不够果决。为了给他找块遮羞布，崔公便建议用你的死来给宋玉当借。果不其然，宋玉在你死前不敢见你，死后倒是天天闭门不出画画，给外展现痴的一面，篡位之时，声声都喊着为所困、为你报仇……”

“宋玉本来就是伪君子，宋暨也是伪君子。”

崔小婉柳眉轻轻皱着，指向山林间最大的桃树:“他们就和那颗树一样，为了长得更大，把太阳遮的净净，丝毫不管小树会不会枯死，哪怕都是同一颗树的种子长出来的，也不在乎。”

贾公公对此轻笑了下：“帝王本该如此，若不自私自利野心勃勃，守不住家业。如果当今圣上不是帝王，不比世间任何君子差，你进宫几年，知道你喜欢净，连你衣角都不曾碰一下，可比世上任何男君子多了。不过崔姑娘和常不一样，嗯……视万物为刍狗，能看透心，所以一直不待见圣上……”

崔小婉哼了一声：“他都是装的，他只喜欢皇位，一点都不喜欢外，连吴贵妃给他生的儿子，他都是虚心假意抱着给起居郎做样子看，连把儿子吓哭了都弄不懂……”

贾公公没有否认，叹了气：“圣上确实目中无、很自负，所有帝王都是如此，不过圣上也有优点，知错能改。圣上知道你能看透他，把你当成一面‘镜子’，以为镜，可以明得失，学诗词理乐、经常和你聊天，也是想看看你讨厌他什么地方，自查自纠，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君王。只要连你都能骗过去，那天下豪杰也不过尔尔。”

崔小婉听不大懂，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难移。”

贾公公想了想，略显感慨的道：“是啊，不过有面镜子在跟前，至少能瞧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可以及时正衣冠自省。为了雄图霸业把镜子送走，便已经开始走极端，事到如今，已经从，变成了功利自负、无无义的饿狼，快要溺死却不自知，仍然盯着岸边的，说起来，也挺可怜。”

“你天天守着他，怎么不提醒他？”

贾公公摇：“这东西，特别是帝王，别说他脸上有脏东西，永远不会全信，只会怀疑别是不是心存异心、目无君主。只有自己亲眼照镜子看到，才会当真。所以我劝没用，反而死的早。如果崔姑娘还在宫里，说圣上一句‘你脸上有脏东西’，崔姑娘不会害，也没心机算计，对皇帝、太监都一视同仁，圣上自然就明白自己真出了问题，会擦去脸上的脏东西。

不过，现在也没用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