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徐冽篇之二

当初差点儿死在长乐坡，京城那会儿起了歌谣，说什么长乐坡前无长乐，常胜将军再无胜这样的话。

也亏得先帝仁善圣主，擢他做了禁军统领，再没有出京去带过兵。

那是真怕了。

我爹也是上过沙场的，虽然他在前线军中不到两年的时间，可是他跟我说，要不是真的怕了，像徐统领那样久经沙场的，断不会这样葬送徐氏一族的前途。

直到你——”

成荣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冽眼皮动了下，稍稍坐起来一些：“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

从前他没说过，是他爹耳提面命，再三警告，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徐冽这些事。

现在这个况嘛……

成荣犹豫了一瞬：“我本来是不能告诉你的，但是……当初把你从天门山接过来，大统领跟我爹一块儿吃饭，席间多吃了两杯酒。

你也知道的，大统领这些年少有往来赴宴，看起来跟京城的任何都不打道的。

我爹是当年在军中待过一年多，与大统领有袍泽谊，这才肯多说两句话。

本来我爹也不会把这些事说给我听，要不是喝醉了……”

“你聒噪了这么半天，到底是什么事。”

徐冽从来算不上脾气好有耐心，眼下又为家中那样的事烦心不已，一概什么事都没有了心思，从到尾都是兴致缺缺，哪里听得了成荣这么半天的啰啰嗦嗦。

成荣无奈叹了气：“大统领是因为你根基实在太好，不忍心折损你这一身骨骼，所以才叫你继续学武。

当年你大哥从文后京城里的那些传言，大统领只怕也是想从你的身上找补回来。

徐氏一门，总要出个武将，哪怕不上阵杀敌，却也要在军中行走，多早晚到了那边，大统领跟徐氏的列祖列宗也有个代。

但这次的事——你背着家里去参加武举考试，偏偏这次朝廷开科武举，选拔才，那是为了与柔然一战。

南境驻守，绝非你想象中那么轻易的事。

数年前，大统领就是在南境吃了一场大亏，他怎么敢放你到南境去呢？

六郎啊，要我说，你也该体谅体谅大统领。

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前程，不靠着祖宗荫封，走了这么一条路，要是将来真的出地，京城就再也没有敢看不起徐家的庶子徐六郎。

大统领强按着你的要你接受他的安排，甚至到宫里去求着皇上抹去了你的武状元衔，这些事儿，换做我这个局外，听着都替你惋惜，但父子血脉，终究血浓于水，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大统领真的是要害你吗？

害了你，夺了你的功名，对他有有什么好处不成？”

徐冽始终无动于衷。

成荣站起身，踱步上前，在徐冽身旁站定住：“我已经帮你付了银子，你且先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这劲儿缓和过去，就回家吧。”

“不。”

一直合眼不开的徐冽，突然斩钉截铁的丢出一个字来。

成荣吃了一惊，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那怎么着？一辈子不回徐家了？不当徐家的孩子了？”

徐冽眯了眯眼：“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成荣，他是为了我好，但我不需要，你明不明白？

这天底下的和事，不是一句为了你好，就能替你擅自做主的。

或许是我天生反骨吧，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要逃离。

我一身好武艺，自幼于骑，熟读兵书，谙兵法谋略，不是为了纸上谈兵的！

他今能到清宁殿求着皇上不许我到南境战场，来一样也可以。

他能阻止我一次，我屈服了，认可了，他就能阻止我一辈子。”

徐冽咬紧了牙关，腾地站起身来：“从今起，徐冽便是有兄无父之。”

他吸气，缓了一气：“有件事，恐怕还要麻烦你。”

成荣有心要再劝的，但是徐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摆明了是一定要跟徐照断绝父子关系的。

虽说从古到今，也没有这样忤逆亲爹的不孝子，等到传出去，事闹开，京城里又是一场风波，而徐冽他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被扣上个不孝子的骂名。

那些可不会体谅他，只会觉着徐照可怜。

徐冽今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成荣抿进了唇角：“什么事你只管说吧，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徐冽先道了声谢，起身踱步往书桌前去，铺纸研磨，不多时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来，又拿信封装好，再回到正堂，把那信封往成荣面前一递：“替我送到统领府，给大统领，这是我的决心，自这一刻起，徐冽与统领府再无瓜葛，与他徐照，也不再是父子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