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信么

而与此同时，在城南太学生舍，强华被同舍的老太学生庄光一阵抢白讥讽。

这粗鄙无礼的会稽竟然说什么“谶纬祥异皆为虚妄”。

庄子陵又嘲笑强华：“符命非五威将率所班，皆下狱，你现在去献天帝策书也混不到封侯，只能监牢了。”

嘴拙的强华被驳得说不出话来，好在有刘秀为他二说和，拉着强华离开屋舍，不去招惹庄子陵。

强华有气没处撒，只狠狠踢着地上的石，却忽然回道：“文叔相信祥异谶纬吧？”

刘秀颔首：“祥异，我信。”

春秋灾变尽现于成、哀之世，已经无可辩驳，灾害和汉家天子的昏庸无道都是真的，再加上世系三绝，灭亡有灭亡的道理。

但借着符命篡汉的新室，就真如王莽宣扬的那般，众祥之瑞数不胜数，天下一片太平么？

“恰恰相反！”

据刘秀所知，这十年来，世上的灾异更多了。

小的不提，就说大的，始建国三年(11年)，大河在魏郡决，泛清河以东数郡，而朝廷不知因何缘由，经久不予堵塞，导致河患愈演愈烈，肆虐兖州、青州，至今七载。自大禹治水后就固定了数千年的黄河，彻底改道，经平原、济南，流向千乘海。

来到常安后，刘秀又听同门、来自列尉郡的第八矫提及，天凤三年（16），泾水在列尉长平馆雍塞，然后改道。可国将哀章却解说符命，认为这是以土填水的祥瑞，预示着新朝要灭亡北方匈，于是朝廷放着水灾不管，却拼命往北边派兵。

又听闻，天凤年间，有黄龙堕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以万数，虽然朝廷辟谣说这是假的，但刘秀却信以为真。

黄龙在王莽篡汉时几次现身间，如今堕死，是不是意味着新室的土德将衰呢？

这些事藏在刘秀心中，轻易不敢对言说，他学尚书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接触那篇解释五行始终的《洪范》真谛，了解这世间祥异大道。

刘秀看向远方：“至于谶纬，我更是信！”

早在王莽篡汉后几年，常安城内就有一个子在槀街当众高呼：“高皇帝大怒，趣归我国。否者，九月必杀汝！”

朝廷说这是疯子，流放了事，但刘秀听后却觉得，这说不定真是高皇帝上身呢。

后来，又有“刘子舆”的故事广为流传，说是汉成帝的遗腹子，如今长大成了，还曾拦住新朝大臣的车自报身份，说：“刘氏当复，趣空宫。”

那个被收系族灭，官方辟谣说成帝的儿子被赵飞燕害死了，根本没有刘子舆。但民间有传言，说真正的刘子舆，还活着。甚至连十多年前高举大旗反抗王莽的大汉第一忠臣翟义，也尚在世，正潜伏于不知何处，以待时变……

与秦末的公子扶苏、项燕，简直如出一辙！

作为汉室宗亲，这些谶纬，刘秀宁信其有，王莽以谶纬篡汉，难道就不能反过来？

而他最信的，还是兄长刘伯升在宛城听闻后，兴奋地对他提及的话，那句在民间渐渐有了声音的号。

“汉家当复兴！”

……

到了下午晡时，郎官们修习完长吏教授的律令后，总算能回家了。

耿纯也算与第五伦二结识，甚至还邀他们明同游章台街，二都推说家中有事婉拒——其实第五伦还真有点想去。

正说话间，一个与耿纯相识的郎官却匆匆几步走过来，也懒得避了，语速飞快，直接改用关中很难听懂的巨鹿方言，对耿纯说了几句话。

耿纯面色一变，只对第五伦拱手道：“我住在冠前街修成里，伯鱼与孙卿闲暇时一定要来寻我，尝一尝燕赵之地的烈酒。”

言罢就匆匆离开，景丹道：“耿伯山莫非是等不及，今夜就要去章台街？”

第五伦却摇：“不……是真出大事了。”

他万般庆幸，自己还有点语言天赋，而跟老扬雄这个方言专家了解天下方言时，是从北到南学的，拗的巨鹿方言刚好能听懂大概。

第五伦低声道：“彼辈在说，刚刚天子颁布了一道密诏，要五威司命驰传天下，考覆贪腐，严查郡尹、县宰为利增产致富者！“

五威司命是新朝的监察机构，直接向王莽负责，监察上公以下，凡不用命者、大猾者、铸伪金钱者、骄奢逾制者、漏泄省中及尚书事者、谢恩私门者等皆在监督之列。

这次的事，总结起来一句话，王莽要反腐！

景丹听罢一惊：“这是真是假，吾等为何没收到消息？”

皇帝王莽做事一向想一出是一出，第五伦和景丹在京师又没有过硬的背景靠山，公府颁布的诏令，也没有必要先通知一群闲散外郎。

至于耿纯等为何知道？家是二千石的儿子啊，京师中姻亲、故旧一大堆，消息灵通。跟他们能一样么？至于邛成侯家的堂侄王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