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刁民

渐渐多了起来。

过去半个月里，路上本就时常能遇到倒在路旁的猪突豨勇，有时身上带伤，是逃跑时被杀，有时没有任何伤，乃是饥饿病累而倒毙，身上的衣裳被同袍们无剥走，这里野狼出没，有时甚至能看到它们抢夺一条新鲜的腿，红着眼睛厉声低吼，令毛骨悚然。

在西河亭县（大要县）时，眼尖的张鱼更现了骇的一幕：那是一个刚埋下没几天的大坑，里面横七竖八躺满了猪突豨勇，因为埋得太率，往往露出一条腿或一只脚在地面上，甚至还有被埋了一半后现还没断气，却被抛弃不管，只在那抽搐着、哀求着。

第五营救起其中一个，灌了水后还有生气，听他自述，乃是跟随前锋兴军的，兴军主官不顾猪突豨勇疲倦，夜兼程赶路，他们不到七百，十来天里已经倒毙五分之一。

“夜晚用绳索套在他们的颈子上缚到一起，还要剥光衣裳，以防私逃，而像我一样的病兵，则被抛弃。”

加上鞋履、被服、食物被上司侵吞，出时本就状态极差，很多走了十来天，已经灯枯油尽，再走不动了，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抛弃死亡一条路。

这也没活多久就咽了气，乘着休憩的当，在宣彪的提议下，因为吃得饱，还有余力的众刨坑将他埋了，这次埋得很，到野狼野狗没法将尸体掏出来。

等埋好填平后，臧怒又自肺腑地说道。

“还是伯鱼司马待吾等好啊，不但分衣履，这十来天也没让吾等饿着上路，遇上病弱不堪难以行进者，便在亭舍将其释放，还留了点钱。”

至于那些后来的命运，没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次没抬杠反驳，猪突豨勇们都在夕阳下默默站着，随着夜色渐浓，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路上遇见的死亡越多，他们就越团结。

正如第五伦希望的那样，团结在他的周围！

……

猪突豨勇们如同孤舟上的船员，面对外面的惊涛骇，只能将所有忠诚和希望，寄托在掌舵的船长身上。

但第五船长自己，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在营中内部，第五伦三令五申，在路上这两个月，吃空饷可以，但克扣活粮的事，必须杜绝！

反正当百、士吏差不多都换上了他的，第七彪做了当百，第五平旦、第一鸣等为士吏，底层士卒又有宣彪等帮自己管着，两名军候戴恭、金丹彻底被架空，只能唯第五伦马是瞻。

最大的麻烦来自外部条件，尽管有牛马拉车，但他们从京尉郡仓带出来的粮食毕竟有限，而北地郡穷僻，当地官员再刮一层油水后，根本得不到多少补充。

为了让手下八百不挨饿，第五伦每天都要和踵军司马扯皮，争取让猪突豨勇们有饭吃。

“赶路耗力巨大，正卒每顿食两斤（5oo多克）饭，羡卒应吃同样的份量。”

“毕竟，不论是辎重甲胄，还是粮秣料，都由我麾下众推攮运送，可比正卒只需负刃而行劳累多了，若是累垮了他们，拖慢了行军度，反倒不妙。”

踵军司马名叫屠门少，杜陵也，祖上大概是杀猪屠狗的，生得一脸油腻，他也是个讨价还价的老手了，刚开始说什么，兴军、大军的猪突豨勇只能吃正卒一半的粮，在第五伦据理力争许久后，才松了。

“一斤半，且无酱菜佐餐，决不能再多！”屠门少不容第五伦再说话，结束了这场每隔几天都会生的争执。

末了却又笑道：“这还是看在伯鱼的面上。”

确实，第五伦又是贿赂，又是承诺给屠门少家送煤球等好处，才将其说服，但按照屠门少的说法，他在意的可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第五伦这个。

“伯鱼可知，先前韩将军麾下众司马如何看你么？”

屠门少道：“皆对你侧目啊，直到那一决定先后次序，若是伯鱼处处争先，众肯定会对你更加忌惮，可在你推脱之后，反倒觉得你亲切不少，我这才愿与你往来。”

才华横溢的总会招致嫉恨，第五伦没想到，自己露怯藏拙，竟还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好处，否则就要挨友军黑刀了。

二正说话间，宣彪却来禀报，说现沿途宿麦青苗被践踏严重，不少还被拔走，可能是前方兴军、大军的。

“应是猪突豨勇所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屠门少笑了起来，这话让宣彪心里大怒，却被第五伦摇制止。

应该是跟着前军得猪突豨勇们饿坏了，粮食不够，便挖野菜啃树皮，地里距离成熟还早的宿麦青苗也没放过。

第五伦只能确保，自己手下的第五营，因为平素吃得勉强够，应该不会这种事。

这附近是功著县（郁郅县），距离威戎郡府还有两天路程，到了那，他们就能从郡仓得到最后一次补给。

可等踵军再度上路时，在路上却被一众群激奋的百姓给拦下来了，都是本地，数量上百，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