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见手青

半炷香的工夫，于德利拎着一只不大的竹笸箩，又跨进账房来。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姚欢偷眼瞧去，于德利的面上，已经若隐若现抹了一层凝重之色。

姚欢心道，到中年的男老板，做的又不算小买卖，哪朝哪代，都不会真如自谦的那样，对自家产品线不了解。

这于德利，在孟掌柜跟前无非是不动声色，外加哄几句，其实心里，定是有数的。

果然，于德利微叹气，将账簿子挪开，从笸箩里掏出半捧菌子，摆在桌案上，向姚欢：“姚大姐儿，还真叫你说着喽，俺家今的野蕈，有蹊跷。来，你帮俺瞧瞧。”

姚欢上前，一眼看出，桌上有两种菌菇。其一，是类似今在曾府由魏夫款待的如白灵菇一样的菌子，姚欢穿越来后已经吃了好几次这种模样的蕈子，估计是中原一带常见的野生食用菌。

而另一种，菌伞并非向上张开如亭亭荷盖，而是往下包拢，菌帽颜色白中带了浅黄淡红，只有菌柄是白色的。

姚欢上辈子，每到五六月，就儿地盼着去云南做项目，因为可以吃到菌子宴。

一席稍微靠谱些的菌子宴，至少得包括：油菌、松露、老、松茸、羊肚菌、虎掌菌、牛肝菌……

牛肝菌，其实是个大类，颜色有白、黄、黑多种，形状也各有差异。但是资的云南老饕告诉过姚欢，在当地眼里，牛肝菌中无毒的那些，甭管什么颜色，也甭管长得像不像一块儿牛肝，都可以被称作牛肝菌。

而可能有毒的那种牛肝菌，只有一个名字——见手青。

在姚欢残留的记忆里，见手青非常好吃，许多做菌子宴的饭店，都仍会将见手青与其他菌子同煮，认为煮得够熟就会去除毒。饶是如此，因了市场监管部门的严格要求，店家会在菌子锅煮开、食客们下筷子之前，来提取一试管的菌菇汤备样。倘使这桌客离店后发生食物中毒，试管中的样汤必须接受相关部门检验，以排除食用野生菌中毒的可能。

此刻，姚欢分别拿起一颗白色的常见蕈子和一颗淡红色菌帽的蕈子，对半掰开，又置于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你在看什么？”沈馥之和于德利不约而同问道。

“看它们，一个会变戏法儿，一个不会。”姚欢答道。

话音未落多久，但见淡红蕈子掰开后雪白的菌部分，已开始发暗，渐渐地变成了闷乎乎的青绿色。

姚欢道：“于先生，姨母，这定是我听说过的那种不煮熟就可能有毒的蕈子了，一切开即变成青色，所以叫‘见手青’。”

沈馥之望着于德利：“俺做了这多年饭食买卖，菜市熟得像自家灶房，从未见过开封城卖这种蕈子呐。”

于德利默然须臾，低道：“二嫂须信得在下，在下先彻查俺明月楼几个采买伙计，若发现这种蕈子竟已能在菜市上买得，在下明便邀了二嫂与令甥，去报知东水饭食行行首。”

……

华灯初上，正是汴河畔大小酒楼饭馆卯足了劲、做好今黄金时段生意的时候，明月楼的掌柜老孟，却夹着一包物件，转厨堂和柴房之间的窄道，悄悄地出了后门。

他在肠似的街巷里绕了一番，便到了丰豫邸店门。

出现在孟掌柜眼前的这处客栈，选址闹中取静，门的柱子粗壮又光洁，泛着乌沉沉的光泽，一看就知，从树龄到工艺，均非小店能置办得起。门楣上的“丰豫”二字，显是取自《周易》的“丰亨豫大”，笔力遒劲饱满，气骨均佳，应也是城中名家之笔。

孟掌柜抖了抖袖子，捧起怀中那装着极品茶饼和一块银铤子的无漆食盒，踏上丰豫邸店的台阶。

里当班的小郎刚刚要站起相迎，沈馥之饭铺的伙计阿四，已经从一旁影中的椅凳上跳下来。

“孟掌柜。”阿四逊着嗓子作个大揖，脑门都快低到肚子下了。

“哦唷阿四，快莫多礼。”老孟忙又将茶盒一夹，扶了把阿四。

此番算来，明月楼欠了沈家饭铺一个大，老孟自知，与这愣青上回那芝麻绿豆般的过节，简直不值一提了。况且，这小家伙今倒还有几分晚辈后生仔的样子。

“孟掌柜，客在里歇着呐，俺好一番劝，那个没病倒的，才气顺了些。”阿四压低了声音道。

孟掌柜拍拍阿四的肩膀，另一只手顺势掏了银角子，塞到他手中。

阿四默默地捏了，悄悄掂掂，莫看银角子小，值个一贯铜钱没问题，赶上自己一个半月工钱了，到底是明月楼哇，出手阔气。

做个爷们可真好，美团不适合送男客，当不了这趟差，否则自己哪捞得着这份意外之财。

阿四的谦卑于是越发掺了殷勤，一边引着孟掌柜，一边向邸店的当值小郎道：“那位绸商客官在京城的亲戚，可算是得了消息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