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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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娘子，师师，请进。”

在巷迎到李师师和姚欢的徐好好，吱呀一声推开小院的门。

院里一药味，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在地上捣鼓着什么东西，看到徐好好，起身道：“阿姊迎到客……”

她那个“客”字还没出，就拿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盯住了李师师。

“师师娘子？”

徐好好似乎并未与她说起，要去迎接的客是李师师。

李师师展颜抿嘴，柔声道：“是我，玥儿。”

这叫“玥儿”的小娘子，面色有一种不知如何应酬的尴尬，又带着探寻之意去瞧徐好好。

徐好好神色仍是淡淡的：“我之前在风荷楼遇到的师师，她听我说师傅病了，自是要来看看。”

说罢又介绍姚欢：“这位，是师师的朋友姚娘子，亦通音律，赐了首曲子，我今一并请来记谱。”

她对着姚欢时，笑容倒是鲜明些。但姚欢心里清楚，称呼“师师”，与称呼“姚娘子”，是亲疏判然的。

那，姚欢的演奏，以及遂宁郡王赵佶的光临，终结一场无谓的风波后，这位徐好好似乎已不在乎刘延庆那军汉的赔礼。她接了童贯带着送神意味的琴资，又去赵明诚等学子的隔间里道过谢后，主动发出对李师师与姚欢的邀请。

无论是当时二相见时的微妙冲突，还是今进院子后玥儿的诧异表，姚欢确定，李、徐这对师姐妹间，大抵是曾有过节的。

但表面冷淡的徐好好，其实表现出了修复关系的暗示，因为在发出邀请时，她冒出一句“师师好久未去我那里喝茶了”。

实则比“姚娘子可否赐谱”这样恭敬客气的请求，更属于亲友型的表达。

而李师师，此刻也并无虚礼地向姚欢直言道：“姚娘子能否先在堂上略坐一歇，我随好好去内屋看师叔。”

姚欢忙点：“使得，使得，我在院里晒晒太阳更好。”

见二往厅堂后屋去，玥儿眼里的疑惑一点点化为惊喜，脚尖踟蹰，似想跟进去敲个究竟，却蓦地想起还有姚欢这个客，遂抱歉地冲姚欢道：“怠慢娘子了，娘子坐。我去灶间点碗茶来。”

待玥儿端着茶碗出来，只见姚欢正蹲在地上研究。

“你家的鲊，这般琳琅满目，真是教我这做饭食行的，都大开眼界。”姚欢仰起脸，崇拜地看着玥儿。

“啊？娘子既然能赐谱，不是乐师吗？”

姚欢讪讪：“我哪是乐师，不过在老家学过一阵筝，能弹囫囵的，也就会那么两三首，怎好与徐娘子比。我和姨母，是在东水门开饭铺的。”

玥儿笑道：“我也做吃食，旁常说我不知珍惜造化，自己阿父一身音律本事，还带出徐阿姊这般高徒，我却习不得半分，只晓得做了这些鲊出去叫卖。”

姚欢心道，哦，原来这姑娘的父亲，就是里卧于病榻的老先生，李师师的师叔、徐好好的师傅。

鲊，乃用粗盐、花椒、红曲等腌渍的鱼蔬菜。姚欢从前在《水浒传》里看到阎婆为了帮儿留住宋江，准备的家宴里就有一道叫“肥鲊”。

穿越到北宋后，姚欢终于亲眼见识了什么叫“肥鲊”，乃是用猪五花切片后腌渍的片，比火腿的工艺自是粗糙许多，但比后世的咸、酱做法细，而且放了红曲与高粱酒，有一独特的玫瑰腐般的香味，难怪虽然是猪，却也算得待客大菜了。

然而今，玥儿做的鲊，花样更多。

仿如养蚕用的那种大竹匾上，姚欢能辨别出的，至少就有猪肥膘、河鱼、芥菜、菘菜、蕈子、茭白、茄瓜等食材，显然都已经完成了鲊的流程，汁水盈盈，若不是另一处的药味压着，那酒糟香定会更浓郁。

“这些鲊，怎地捞出来了？”

玥儿道：“我在清点份量，要给街上几家食肆送去，换钱给阿父买药。徐阿姊的琴资已经付了赁屋钱，怎好再让她出钱请郎中、抓药。她平里辗转好几家正店，忒也辛劳。”

姚欢“哦”了一声。

她来这个时代已经做了半年多的劳动民，知在开封这样的繁华京城，生活成本有多高。这百万多里，绝大部分，一睁眼，就要去想，自己的房租费、伙食费、子学费、医药费，乃至棺材费，怎么一文一文地挣出来。

和后世并无区别。

或者可以反过来讲，后世与此世，也并无区别。

同时，姚欢也意识到，那个冰块脸的徐好好，其实应该是个厚道。听起来，她不仅与师傅父相依为命，而且负担了家用的大项。

难怪，她受了刘延庆那般怠慢甚至羞辱，在对方动手之前，她仍是坚持要琴资。

她倘使清高到每次都一副“你们给不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