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忘忧齑

站在姚欢前的童贯，以及站在赵煦身侧服侍的梁从政，听到官家那句“好，听你的”，心中皆是一动。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在宫中做内侍的，无论在太后和官家跟前，还是在皇后与嫔妃跟前，依着规矩，都是不能抬的，更不能直视尊上者的眼睛。

与之间，缺了最重要的眼神流，读心之术只能走旁的路途。

因而，如童贯、郝随、梁从政这样老资历的内侍，傍身的一大本事，便是靠着两只招风耳、一颗玲珑心，从尊上者说话的吻中，品咂出层而准确的信号。

越是听来漫不经心的淡然之语，越须留意。

而童贯，除了耳力，记更好。

虽然此前的十年间，童贯主要随着义父李宪征战西北宋夏边境，但偶尔得了战功还朝，作为特殊的荣宠，太皇太后、太后与官家，会在紫宸殿宴请李宪与童贯。

某一次宴席后，适逢内苑牡丹盛放，官家赵煦领着他们去赏花，花圃里袅袅婷婷走出来刘婕妤。因李宪与童贯本就是宫中的内侍，并非寻常外臣男子，因而官家亦未让刘婕妤避讳。刘婕妤与官家禀报了再从洛阳引些牡丹名种来的事务，官家便柔声说了句“好，听你的”。

与方才那句的语气，一样。

一种忽然平静的依从，一种并不刻意的放松。

童贯飞速地与梁从政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躬身道：“官家，偏阁里今刚运东西进来，不知官家驾临，未备茶饮，这就领去讲筵堂里端饮子。”

赵煦“唔”了一声。

梁从政加了一句：“听说新一季的林檎果刚打下，童大官（北宋内侍省和内内侍省高阶宦官之间的称呼）准备两种饮子吧，甘和林檎果。天热，你们煮后且凉凉再端上来。”

童贯应了，心道，你以为我是蠢的？自然会慢些回还。

见童贯转身就走了，姚欢一愣，摸不准自己是跟去打下手，还是要站在这里聆听赵煦的指示。

正踟蹰间，赵煦往椅背上一靠，开道：“姚氏，你行事果决，救了萧知古一命，免了朝廷与北辽之间的一桩大麻烦，朕会赏赐于你。”

姚欢谢恩，恭敬道：“民向官家讨个示下，可否将赏赐转予施针救急的仵作？民只是纸上谈兵，大略记得民间医书中提过钢针通气法。那若非仵作出手，辽使怕仍是难逃一劫。”

赵煦的颜色越发温和了五六分，笑道：“给你的赏赐自是给你的。开封府衙的仵作功不可没，朕另外赏他便是。林知府禀报于朕时，也感慨，不曾想，这么个低贱胥吏，子孙皆不得读书科考、仕为官之，竟化解了一次辽宋聘之险。”

姚欢闻言，饶是她今进宫后，始终提醒自己，在御前回话要小心些，此刻也是忍不住将眉皱了起来。

仵作在此世，和衙门缉拿犯的捕快、看管犯的狱子、处决死囚的侩子手、递送文书的铺兵等，属于讼狱制度中的“胥吏”群体，和“官员”自是不好比。

但姚欢没想到，市井百姓说说也就罢了，在堂堂天子和开封知府中，仵作竟也被安上“低贱”二字。

赵煦正认真盯着这张面孔，自然捕捉到了她脸色有异。

“怎了？有话但说无妨。”

姚欢老实道：“民听得原来仵作的子孙竟是不能走科举之路，有些吃惊。”

赵煦道：“仵作多为子承父业，子孙做不了读书、穿不上官服，并不至于领不了衙门一饭吃。”

“可是，官家，讼狱之事乃国朝内务之重，讼狱清明的要义，乃在于查断初，查断初的前提，乃在于检验无差。故而，仵作之职，至关重要。民实在不知，朝廷为何要将仵作视为贱职，仵作的子孙，倘使无意继承父辈衣钵，他们又为何不被允许读书仕？那些子弟，与杏林家的后辈，有何区别？就算父辈杀放火非即盗，朝廷也没规定后代不能科举仕吧？”

赵煦一怔，他原以为姚欢也是个市井中讨生活的小娘子，对于仵作这种属于三教九流的底层物伤其类，担心他们的生计，不想她竟扯到朝廷取士的事上。

只是，这小娘子话里的意思有诘问之意，说话的气仍柔婉，且没忘了带上一丝面圣的谦卑分寸，赵煦倒也不觉得烦，更没有恼。

“唔，这个嘛，朕想来，是仵作常要与尸骨打道，一生皆行惊扰亡魂之举，子孙自不适合做孔门中。”

姚欢心道，这是什么昏聩逻辑。

“官家，民虽生长于边鄙之地，没读过多少经义文章，但民想来，孔孟之道，应是以仁为先。仵作忍得常不能忍之腐臭荒险之境，勘验血尸骨，只为替死者向活说清惨案的来龙去脉，由活为冤魂伸张正义，这般举动，难道不是大仁大义吗？自诩孔子门生，却鄙夷、欺压这些真正实事的，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和白读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