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丝理丹青 艺林双璧

孟皇后的末一句，赞意更胜过嗔意。

姚欢好奇地问道：“哦？小沈公子，有何打算？”

沈孳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拘谨了，也现了少年的憧憬意气，朗然回答：“我想做大宋最好的缂丝匠。”

嗯？

缂丝……

姚欢对这两个字，可不陌生。

在千年后，“缂丝”这一神乎奇技的中国古代纺织工艺，令多少现代惊叹折服，“一两缂丝十两金”的概念，通过文物展览，以及媒体上“国家宝藏”这样的文博探索节目，广为传播。

而在此世，姚欢也近距离地见过缂丝。

那是魏夫穿在身上的大袖衫。

令姚欢觉得微微失望的是，魏夫那件以丹枫鹿鸣为主题的所谓缂丝作品，织画部分竟有些寡淡，丹枫并不是织的，而是染的，两鹿倒是多色的纬线横织而成，但漏色颇多，凑近了看，不得不说，有些粗糙。

往昔还与曾纬亲近的子里，姚欢问过他，魏夫身上的缂丝衣衫的来历，曾纬道是李夫衣坊所制。

缂丝乃宫中妃以上级别的内命能用之物，织起来十分耗时，向太后也就用个帕子。曾布反对魏夫定制缂丝，说这是僭越，魏夫不仅不以为然，并且看不上小件，要做就做衣衫。

一块小小的帕子都要织得三个月，何况衣衫！李夫无法，只得做个不伦不类的，既满足魏夫时限和尺寸的要求，又不算给外命提供内命所用之物。

此刻，姚欢盯着眼前一本正经发愿的少年。

姓沈，沈……

“小沈公子，表字如何称呼？”

“回姚娘子，字子蕃。”

沈子蕃。

果然是他！

缂丝历史上，有“北沈南朱”的说法。北沈，指的是河北定州氏沈子蕃，南朱，指的则是华亭（今上海松江）氏朱克柔。

沈、朱二分别活跃于北宋与南宋，沈子蕃应是在金兵攻开封城后，南下逃亡，将缂丝技术传到杭嘉湖平原，并培养出了以朱克柔为代表的弟子。

姚欢微微斟酌，试探道：“小沈公子，我曾在宫中当差时，有幸见过向太后的缂丝帕子，当时十分惊讶，只觉得，与刺绣很不同，仿佛，仿佛一幅真正的画。”

沈子蕃道：“正是如此。刺绣虽也很美，但绣的只是形与色，绣不出笔墨毫尖挥洒出的气韵，而缂丝，才能与丹青成为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

他说到这里，扭看了一眼张择端，抿嘴笑了笑。

“不过，”沈子蕃话锋一转，带了些不以为然道，“真给我看了内廷裁造院的缂丝帕子，我觉着，觉着……”

他忽地顿住，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言多必失。

孟皇后摆摆手：“子蕃，但说无妨，姚娘子与裁造院的蔡监丞，没什么。”

沈子蕃于是大胆评论：“裁造院的缂丝，用色浮华俗气，运线死板，织机看起来也没有改进过。”

一旁的张择端亦附和道：“晚辈虽从前不懂纺织技艺，但这些时与子蕃贤弟相处，听他说了缂丝的运线，再看真与我二研看的缂丝帕子，确实，我们丹青中，觉着差了好几气。”

孟皇后看看姚欢，与她道：“这两个孩子真是不错吧？后生可畏啊。你莫看子蕃才十三岁，已经开始带徒弟啦。走，让他带我们，去看看他的缂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