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从前有座山

一众家仆离开了洛阳，开始了天下的周游，行至岭南时，冯嫣第一次吃到荔枝，惊为天，于是就在当地小住了几个月，之后又突然决定在此多住一段时间——直到现在。

在最近的一封信里，两边似乎都知道了天师会在这次大赦中重获自由的事，他们在信中给了杜嘲风各自的地址，邀请天师去看看。

马车的速度渐渐变慢，而后停下，外面的车夫低声开，“官爷，到了。”

杜嘲风下了车，又从车夫那里接了钥匙，而后推开了小院的门。

虽然位置还是这个位置，但整个小院基本全是新建的，除了院中的一井还在那里，别的什么都变了。

他走到小院低矮的围墙尽，蹲下来叩了叩砖墙——他当年就是把被退回的梳妆盒砌在了这里。

然而敲了半天，这边的墙都是实的。

杜嘲风叹了气，重新站起身。

早知今，当初就不搞这一出，留着梳妆盒至少还有个念想……现在这样，是什么都没有了。

……

三后，杜嘲风从洛阳启程，一路南下。

他暂时还没想好究竟是去先看魏行贞还是先看纪然，也可能最后谁也不去看，总之，先出去转转。

直到马车行至山间，他才意识到冯易殊当初的叮咛有多么重要。

有好几次他望着对侧的山崖，心里稍稍估摸了一下距离——也不远，大概就相距六七十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念惊出了一身冷汗。

六七十步，很远很远了。

幸好没跳。

车行一，转眼已是傍晚，远处有袅袅炊烟，他来到一处有几十户家的村落。

原本只想找个地方投宿一晚，没想到当地的里正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天箕宫当年的天师，当即敲锣打鼓，喊了全村的出来围观，几百个涌到祠堂来看热闹，围着杜嘲风问东问西，从家宅风水到生辰八字，杜嘲风也不推辞，一一给出解答。

过了子时，最后一批散去了，里正邀请杜嘲风去自家歇息，出门时，杜嘲风看见角落里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杜嘲风走过去，“这位乡里有事吗？”

那男脸上露出求助的神，“天师，我……我也有事想问。”

“什么事啊？”

“得您来我家一趟才行。”

一旁里正不高兴了，“什么事非得上你家里去？都这么晚了，天师也要休息啊！”

男面露难色，“我家的大青牛，难产了……”

里正当即竖眉，怒道，“你把天师当什么了！这种事也来求告？回去！”

杜嘲风拉着男走到一旁，“有隐？”

男连连点。

于是杜嘲风回与里正谈了一番，不一会儿就独自跟着男往他的住所走去。

推开门，里也是一个小院，显得有些落，左手边的牛圈里传来母牛厚重的喘息，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喊了声清脆的“爹！”，就抱住了男的大腿。

“我家的老幺，”男腼腆地向着杜嘲风笑了笑，而后看向儿，“去给天师搬个凳子来。”

小孩的眼睛圆咕隆咚的，望着杜嘲风看了一会儿，杜嘲风刚想蹲下和她打个招呼，她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杜嘲风看向牛圈，“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低声道，“这大青牛本来是我们跟官府借来的，后来到了配种的时候，官差说他们不管，我们可以自行定夺，今后要是生出了小牛，也算我们家的。”

“嗯。”杜嘲风点了点，示意自己在听。

“我们就去找了邻村的种牛配种，后面的事就越来越玄乎，”男表复杂，“先是我幺儿高烧不退，我母亲守了好几夜，又去请了城里的大夫，好容易才把留住，结果接下来我母亲又好端端地跌断了腿，我老婆和我另两个儿在县城，前几天托给我们送信，说她们住的地方走了水，三个差点没了命，我自己前段时间也遇上过山贼，差点就——”

男轻吁了一气，“我怕这事引来非议，前段时间专门去了天箕宫一趟，想求个庇护，结果那边的道长听了细以后，说他们也没法子，听里正大说，您老从前是天箕宫的天师，您能不能——”

男说着就给杜嘲风跪了下来，杜嘲风“哎呦”一声，将男扶着。

“先别急啊，我看看，我先看看。”

屋子里，一盏灯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一个身型佝偻的老太太提着灯，在小孩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老向杜嘲风一拜，又讲了些细，然后男拉开牛圈的木栏，与杜嘲风一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