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蝉

徐靖庵是松江徐氏的族长。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他肤色发黑，眉毛短，眼隙长，面孔似刚淬过水的铁又青又硬。每洗漱用餐后，他便危坐在徐家花园正房正堂的灯挂椅上。然而四下无时，徐靖庵也会捧着茶啜上一，追忆起小时在海棠树下捉蟋蟀的景。

那时多好，无忧无虑，可以哭笑，可以吵闹。徐靖庵每想到这里，都要偷偷叹气。

徐家是上海县大族，然而自靖庵接手族长以来，清帝逊位，军阀混战，宅院也遭过兵燹，家族境况一不如一，他不得不变得愈发冷酷、威严，用这副甲胄支撑起家族的门面和族的信念。

但族侄徐小姐的婚事却令他几乎武功全废，族里婚嫁向来由他一手安排，可谁晓得这族侄却是块难啃的骨，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最后一场冲锋战硬生生打成了消耗战。

不过今天，旁都觉得徐靖庵莫名雀跃。大家都觉得纳闷，只有他心里明白，终于又有上门给族侄说亲了。

带来消息的是徐小姐的姑表兄袁焕侠，说媒的对象是一位满族仝公子，老家在热河，祖父两代在京经营皮货，家产丰厚，徐靖庵一听便动了心。

袁焕侠于是上楼相劝。一番苦婆心后，大略是关久了，徐小姐居然同意“看看再说”。徐靖庵急忙差，唤来徐小姐父母告知，两个本来便懦弱老实，虽不欢喜儿远嫁，却也讲不出话来。

相亲便定在今天，大清早，徐靖庵便将两个族侄文旌、文旆唤来，嘱咐他们要仔细看好堂妹。两个族侄无有不应。一行便往阿拉白司脱路叫“季风阁”的西餐馆去，但见仝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张闭尽是京味京声。

饭局本约的密门小室。仝公子见徐小姐身后跟来两位堂兄，显然万分诧异，不过毕竟他阔气，张手叫来侍者，叫在旁边另安排一桌，上全套法餐。

文旆美食，也装洋气，于是拽过文旌，欣然席，袁焕侠也在一旁作陪。文旌时时竖耳朵听密室动静，只闻得两咿咿呀呀，似在侃侃而谈，这才略略放了心。此时袁焕侠频频举杯，三忘却间琐碎，遂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饭后，仝公子恭恭敬敬送徐小姐出来，临别时与她还依依不舍。文旌文旆心中暗喜，回家后忙向族长禀报。

徐靖庵的笑容恨不能从绷紧的皱纹里挤压出来，不过他尚能沉住气，想了想，又细问仝公子样貌形态，疑心他是顾植民乔装的。

文旌信誓旦旦，言称绝对不会——当初他们兄弟带捉堂妹回来时，见过那个顾植民，与今所见仝公子，绝对是两个。

徐靖庵又问席间两讲了什么，文旌有些发懵，文旆倒是一拍脑门，直说没讲太多。

“但两姿态相合，眉目间都带着意趣。”文旌赶紧补上。

徐靖庵听罢，却是面色一沉——那侄平素听到说媒相亲都寻死觅活，为何此次如此顺利？！事出异常，必有妖孽！！

徐靖庵正犹疑，袁焕侠又带来了新消息，却让他顾不得再多想。

据袁焕侠讲，他回去路上曾打探仝公子的意思，仝公子沉吟半晌，终于开了。原来他来沪以后，家里有世也讲了一门婚事，家中屡次来电，催促他返京相见，而且他家姻亲，必然讲究门当户对，若门户有别，万万过不了父母那一关……

仝公子这席话刚好打在徐靖庵七寸上，听这意思，仝家也是北方大族，家里更讲究规矩方圆，如果促成这门亲事，自然千好万好。可听仝公子的语气，是家怀疑徐家的境况，只把徐家当成备选……

徐靖庵心焦躁，思虑良久，决定在徐家花园宴请仝公子，届时，徐家境况如何，自然眼见为实。

两计议已定，袁焕侠起身告辞，徐靖庵却突然发问。

“贤侄，你这样关心帧志的婚事，究竟是为了……”

袁焕侠一怔，然后一拂衣袖，愤然道：“老伯，我将话挑明了讲吧！我与表妹相伴长大，将这个囡囡当亲妹妹看待，而今你们徐家没落不思进取，却妹妹成婚救急。我但凡有些，能忍看她被囚住？能忍看她被嫁去火海里？如今我不搭救妹妹，难道还能指望你们姓徐的？！”

徐靖庵哑无言，心疑虑也终于烟消云散。以后几，便坐等袁焕侠消息，却迟迟没有回音，他不禁焦急，派文旆去袁府打探，也只叫徐家静候佳音。

这一等就又是月余光，直等得北风呼号，天寒腊，仝家仍不见回音。徐靖庵找北方的亲友打听，答复说热河确有个仝家，是满清镶黄旗佟佳氏之后，祖上大半在朝当官。民元1之后，为避灾祸，十分低调。他心中有了底，反倒愈发五脏如焚。

眼看过了民国十六年元旦，北伐军急攻浙江，安国军兵指江苏，上海恰是前线要冲，眼看又要遭遇兵灾血战。此时徐家的靠山傅筱庵站错了队，避进租界，假装归隐。

徐靖庵正心烦意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