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 君心难测

再见到皇帝时，庾亮略感诧异。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今天的皇帝，既没有沉湎舞乐之中，也没有宿醉未醒，反而极有闲逸致，正在指导小公主兴男临写书帖。不同于前几眉宇间总盘旋一孤愤之气，脸上带着恬淡略带宠溺的笑容，看到庾亮殿，微笑说道：“内兄若无要事，请稍待片刻，我小尚有二三字才临完一帖。”

庾亮纵使满腹话语，见状后也不好直接开，便轻轻走到案前，作状观赏公主的墨迹。这小公主尚出生在先帝履极之前，那时尚无君臣内外之分，妹妹庾文君常带着小郎归省回家。对于这个雕玉琢，相貌颇似其母幼时的外甥，庾亮也很是喜。

庾亮兄弟虽多，但却只有一个妹妹，长兄为父，从其内心言，并不是太愿意将妹妹嫁皇家。如今虽然他也常有机会出宫苑，但谨守内外之礼，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妹妹了。

似乎因为多了一个观赏，小郎有些拘谨，白的小手抖一抖，纸轴上顿时显出一大块墨点。

“大舅威严，我不敢写……”

兴男公主放下笔，起身向庾亮见礼，小脸泛起羞红。

庾亮也有几分窘迫，他为向来方正严谨，反倒不知该如何表达关怀。

皇帝哈哈笑两声，先请庾亮落座，然后才将小公主抱起来放在腿上，跟她讲一讲临写的疏忽和不足处，又讲解了一番所临写字帖的经义道理。

且不说小公主听着那些道理，清澈眼珠满是迷惘，庾亮心里却暗自思度：皇帝在他面前对小公主讲解《诫》，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意？莫非妹妹在宫内有什么举止令皇帝心怀不满？

少顷之后，皇帝才让将公主领走，脸上还挂着慈笑容，继而转望向庾亮笑道：“这小郎类朕，远不如其母恬淡温婉。”

“公主正值天真烂漫之年，天不损，再过几年，自然会懂敬顺行之礼。”庾亮收回心思，嘴上应付着皇帝的寒暄，心内却在思忖该如何开劝告皇帝。

“那么，内兄你是有何事要禀陈？”又谈了几句琐碎家事，皇帝才又问庾亮。

提到这个问题，庾亮心内便是一紧，斟酌良久，才硬着皮说道：“臣已将沈充之子引台城，等待陛下召见。”

“朕只是随一说，内兄倒是记在了心里。”

皇帝脸上笑容不变，语调也是寻常：“既然如此，那就见上一见。”

看到皇帝浑然不似昨的，庾亮意外之余，更觉惊诧，不过仍然不敢放松，沉吟道：“臣有一言，如鲠在喉。”

“内兄但讲无妨。”皇帝笑道。

“沈充虽有劣行，但迷而知返，如今守牧会稽，屡发谋国之议，拳拳之心昭然。纪瞻亦为国士，老朽之身仍心系国事，卧护六军，功勋卓著……”

“这些事，朕自是知。不过，内兄似有未尽之意啊？”皇帝笑吟吟望着庾亮。

话讲到这一步，庾亮绝不相信皇帝还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可是看到皇帝云淡风轻的表，全然没有昨提起要见沈充之子的森然戾气。这不禁让庾亮陷的自疑中，莫非是自己会错了皇帝的意思？

能够取代王导执掌中书，庾亮又怎么会是庸碌之，皇帝前后截然不同的变化，两下对比之后，心内顿生明悟。

皇帝之意岂在沈充之子，分明是针对他啊！

片刻之后，庾亮终于想明白了皇帝的意。先给了自己一个忿怨于怀，恨不能杀泄愤的错觉，提起要见沈充之子，把一个难题横亘在自己面前，由自己去抉择。

无论在法理上，还是在道义上，亦或出于对稳定局势的考虑，朝廷都没有足够理由杀沈充的儿子。如果庾亮真能持身自正，有大把的理由可以拒绝皇帝要见沈哲子的要求，可是他却迟疑了，继而做出了完全不合常理的决定，甚至亲自将沈哲子带进台城。

在这一瞬间，庾亮想了很多，更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如今虽然已经位居中书监，但如果说全凭自身名望才具，那也不尽然。考虑任何事，皇帝的感官都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换言之，他只是外戚攫升，并没有王导那种能够与皇权分庭抗礼的超然地位！

皇帝之所以如此针对他，就是要让他认清楚这个事实，至于目的，自然是那个空悬的江州刺史之位。

皇帝虽然撤掉了江州刺史王彬，但继任的选，却在各方角力下迟迟未决。这个角力的过程中，庾亮保持了沉默，并没有支持皇帝，因为他也想安排自己亲厚之。

是否杀沈充之子，看似与江州之事没有关联，但却能让庾亮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及应该有的态度。他自己尚要依附皇帝，不能持正公允的作出判断，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扶植方镇的资格！

自己这一次，真是枉做坏了！

庾亮心内苦笑，旋即又想到，皇帝之所以挑选沈充之子来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