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 可得长生乎

飘疾行于室内，仿佛一个魂游天外梦游之，不敢上前去涉。

良久之后，钱凤才瘫坐在燕几上，略显麻木，眼则是呆滞，涣散没有焦点。沈哲子也不知这是发散完毕，还是中场休息，就坐在钱凤对面，小心翼翼观察。

“畅快啊！”

突然，钱凤脸上复有采，后仰着身体抚掌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才渐渐停止下来，再望向陶罐，已有不同，仿佛看着世间最为珍贵之物，对沈哲子赞叹道：“郎君所造真浆，实为世间从无之珍品！”

说着，他撩起衣摆展示给沈哲子看，只见衣服早被汗水打湿。单纯锅酒绝无可能催汗至此，应是散借酒力，完全发散出来。

癫狂过后，钱凤有些脱力，整个仿佛一个剥皮大虾，皮肤泛起一层殷红色。他仔细体会一番后，才开道：“我所服剂量，往常要尽数发散完毕，须酒斗余，一个多时辰，冷浴寒食。且散力多有不尽，几内都肩背阵痛。如今却是清气爽，通体舒泰。”

沈哲子听到这话，也是倍感振奋。他自然不相信锅酒能将寒食散药力彻底催发散尽，完全豁免其害，只能是症状有所减轻。所谓积毁销金，频繁服食，早晚都得死在上面。但相对于此前那些低度酒，发散的效果肯定要好上数倍。

由钱凤亲身体会得出的效果自是中肯，但钱凤服散前后判若两的样子，沈哲子还是为之忧，正色道：“叔父既知服散之害，还是要及早戒除才好。药石迷惑智，终究只是虚妄。”

钱凤并不因沈哲子的劝告而羞恼，闻言后笑了笑，叹息道：“小郎君所言是正理，往常或是积郁，或是际，总是积习难改。如今可得安闲，这陋习定当戒除。”

沈哲子对钱凤感官不错，闻言后便也笑道：“胸藏沟壑十万丈，与言者止二三。叔父有不得开解之郁气，我虽年幼，未必能开解，却能洗耳恭听。能言与者，即便再艰难，说出来，也成了等而次之的小事。”

似乎仍有散力残留，钱凤也不似往常沉默拘谨，听到沈哲子这话，禁不住感慨道：“灵秀天成者，实在不能以常理去度量，小郎君就是此类啊！我与明公费尽心思，运筹规划，却不及小郎君纵横捭阖、借势导力，最终开创一个大好局面。方寸之间，我本自负玲珑心窍，可还是羞于在小郎君面前自矜。”

“叔父言重了，若无父亲和叔父你营造大势，我又能做什么？累卵之势，难承一丝。我所做的，顺势而为罢了。”

沈哲子说出这话，倒不是谦虚，若非钱凤鼓动王敦决意剪除义兴周氏的力量，沈家在吴地实在达不到此前那种举足轻重的要害位置。老爹这个好基友，为了给沈家造势，确是不留余力，不愧老爹将之引为命相托的知己挚友。

彼此言谈一番，关系不再像此前那么疏离。对于钱凤的诡计多端，沈哲子也是很佩服，或许这种做事风格欠缺大势的考量，但在具体细节的处理上，却是正得其宜。

比如对蒸馏技术的保密，钱凤就提出很多混淆视听的伎俩。对于锅酒的价值，钱凤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技术保密也尤为上心。

沈哲子名之为醴泉真浆，这是将思路往水质方面去引导。所谓天降甘露，地出醴泉，谁能保证沈家不是走了狗屎运，挖掘出一个地脉灵粹汇聚的甘露之泉，继而造出这种世所罕见的琼真浆？

在这基础上，钱凤又建议可采购一些生僻偏门的矿物药材之类，让更加捉摸不透。若真强要去钻研复制，或会有命之虞。毕竟服散如同走钢丝，发散更是命悬一线，真正在拿小命开玩笑！

几条命折损下去，原本再大的钻研热，也会渐渐消退下来，不敢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