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0 无地自容

舰船缓缓停靠在了大桁西侧，早有台臣等候在此，待到报捷队伍列队下船，便匆匆上前一番礼问寒喧，而后便开始代一些稍后台城需要注意的一些礼节事项。

不过这些台臣们在代事宜的时候，视线总是忍不住飘向后方那艘挂满首级的大船，心内莫名便感到有一丝来者不善的意味。

大之后，江东新定，这一次江北首胜，台中也是极为重视，收到捷报之后，便开始准备一应礼节章程。

今也是天公助幸，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皇帝早在一众台辅们陪伴下，于宣阳门前摆开仪驾，接见得胜报捷的将士们。

一番隆重礼节觐见之后，一行便又转赴太庙，告祭祖宗，献土献首。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正式接见犒赏胜师。凡豫州军所属兵长，俱都拔升三级，白身者俱都直升扫寇、扫虏，而未曾到场的沈哲子，也从原本的昭武将军升为西中郎将！

盛大的庆典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官方的庆典虽然结束，民间的余韵却是方兴未艾。

今次斩首之羯胡，俱都悬首大桁，而大桁周遭也不再严禁小民靠近。一时间都内民众乘船游赏蔚然成风，不曾见过羯模样的吴要去开开眼界，而受羯兵害而背井离乡的侨们则多备弹弓铁丸，远首以作泄愤！

位于秦淮河南岸的摘星楼附近，近来也是游云集。每逢都中有大事发生，摘星楼这里总会有趣别致又壮观美妙的举动，这已经成了都内一个传统。

虽然已经得知沈侯今次并未归都，但民众们还是多有期待，只可惜摘星楼仍是门户紧闭，这让欢庆气氛都显得不够热烈，让颇感怅然若失。

沈哲子没有随师归来，不独民众们感到遗憾，台城内也是不乏怨声。

久不临朝的皇太后，自从捷报归都后便又频频出现在朝会上，每一次的临朝，必定要提及的一个话题便是催促台臣们尽快落实具体的封赏问题。早先犒飨军士的军号拔升并不算是具体的封赏，而更加具体的名爵和职事则要更谨慎得多。

今的朝会，一些琐事议定后，皇太后又惯例开了：“江北之首胜，绝非复土辟疆而已。国运久疲，因此而有大振姿态。诸公临朝久，俱为国之肱骨，所见应是较之远为刻。来之议封，这一点也要虑在内。”

“豫州所任，本是母宗厚用，殊荣倍享，获功也是应当。然则中郎将华龄少年，望宗嫡长，却因国务而承大任，别父母，远乡亲，妻室久离，知难见，苦心劳形。闻者无不愧叹，国之大用，何以独迫少年？冠带之家，倍享国恩者，岂独此一家？幸在才大可恃，大功驰名南北。诸公暇时归府，自视子侪，能否安之无愧？”

内侍传完这一番话后，皇太后便起身退殿，留下一群台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皇太后这是在为她家婿鸣不平，讲到出身，家驸马出身吴中豪富之家，生来便享用不尽。讲到才能，屡建功业，名驰南北。就算是这样，家还不辞国任待在江北久战之险地废土。

再瞧瞧你们这群台辅，同样也是倍享国恩的门户家，门户中那些豚儿犬子哪一点又能比得上驸马？回家看一看你们那些赖在庭门里荣养享福的儿辈们，你们就没有感觉到一丝羞愧？

皇太后虽然走了，但却撂下这一番让无地自容的话，虽然表面上还是在鸣不平，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因为台内迟迟不拿出一个封赏方案来而倍感不满！

且不说台内诸公各自感想如何，反正今次朝会之后，都内这些权门家子弟可谓遭了殃。以往便谨慎自持的还倒罢了，不过再得几句勉励表扬。但那些惯了的，一个个被拉回家里倍受训斥打骂，禁足家中，不敢出门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