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2 命悬一线

如何，却无能知。所以钱凤在此与刘隗重逢，不得不感慨自己真是倒霉到了极点，乃至于怀疑自己真是天厌之徒，要为造化玩弄！

最了解你的，永远都是敌。钱凤与刘隗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而在这过程中，他的相貌、处境包括心境气质都有了极大的改变，早前在建康都中都不再刻意隐瞒行踪，所见旧不少但却无识，却没想到被刘隗一眼看！

但其实说起来，王大将军与刘隗互为构陷时，钱凤在王敦麾下都还未得完全重用，也仅仅只是见过刘隗寥寥数面。而且那时候刘隗执政之尊，也未必就会关注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属员。

但就是这寥寥数面，刘隗居然就能将自己铭记于心，而且久别初见就能一眼认出。可以想见，刘隗对于当年之事是怀有怎样厚的怨恨之心！

所以眼下，钱凤真的是只能苦笑以对。

咒骂之后，刘隗再望向钱凤，眸中已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他眼望着钱凤脸上纵横错的伤疤，中已是啧啧有声：“早年之钱世仪，虽只吴乡卑流，但仪态也是不乏可观。如今怎么变成如此？望之似鬼，已无形，莫非自感其罪，也觉无面目立足世？无面目去见祖宗？”

“凤之所伤，皮囊而已。刘公所失却是筋骨，拜伏虏庭，事为君。若言自戕，凤仍逊于刘公。俱为万劫之残余，何苦再厉言互伤啊！”

“你这貉贼禽兽之徒，也配与我共论！”

刘隗听到这话，已是目眦尽裂，抬起脚来踹中钱凤胸膛，然而终究年老力衰，这一踹只是让钱凤身躯微微摇摆，并未跌倒。

过片刻，他才又怒视着钱凤，冷笑道：“老夫何，毋须你这貉臧否，无论奔南逐北，世道俱有所重。至于你钱世仪，你是怎么沦落到今境地？你北逃至此，想来也是江东无处立足，想要事于北罢？”

“王贼虽受天谴，自取死途！可你那同乡沈充呢？我虽身在远国，也知江东世风仍悖，沈氏徒未受所害，仍然显于江东。他怎么不庇你立足之地？你二俱是态侫事王贼，怎么他也不再援你，让你这亡户之犬游于外？”

生之大乐，莫过于自身无忧，却见到恨之欲死的仇寇堕落于尘埃中，朝不保夕。所以刘隗此刻心可谓畅快，极尽奚落之能。他本是彭城望宗出身，南北俱有望，本不至于如此浅薄，但实在心中怨恨太多，若不如此，难消心累积如顽石一般的怨恨。

钱凤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下来，思忖该要怎样应对。他是惯于弄险作之，心常存大恶，正因如此，哪怕面对怎样困境，都有一种决不放弃的狠戾。眼前这状况，对寻常来说已是绝境，然而他却仍存一份求生的欲望。

当然，钱凤也知道，如今他之生死只在刘隗一念之间，然而彼此之间的仇怨，绝非苦苦哀求就能化解。视线扫过一眼瘫卧在地，早已受激不住而昏厥的冯荣，心绪才偶有一动。

“今之恶境，俱为前之罪偿。前事如何，刘公因何至厄，不必细论。早年凤受用于大将军，进言献计，唯恐不用，今再言无辜，乃是悖理乖论。事已至此，凤不过庭下一微尘，刘公或杀或剐，俱取于一念，亦不敢有怨。”

讲到这里，钱凤已是俯首，怅然一叹道：“血命俱陈于此，若因此一命能稍缓刘公积怨，亦是远乡绝众之徒卑微幸事。江东积怨，了于虏庭，更是此悖逆之世一桩常态。”

说完后，钱凤便将双眼一闭，不再说话，一副静待死期的模样。

“貉贼自是该死，但若想速死，却是奢望！老夫此身之恨，今终于有机会倾于你这恶贼之身，怎么会让你简单死掉。”

讲到这里，刘隗已经一手持住利刃，搭在钱凤左肩，手腕一沉，利刃已经划袍服，将肩膀割开一道血。他抬起刀来，轻舐血迹，喉中已是发出似哭似笑的冷声音。

“此一身血，俱生吴乡，虽穷途奔此，沾染北尘未久，不知刘公能否？可有思？”

耳畔听到声响，钱凤又睁开眼，眸光淡然无惧，语调亦是平和。

刘隗听到这话后，脸色已是陡然变幻，蓦地一刀斩在钱凤腿上，血水霎时间渗出衣摆汇流于地。钱凤受此一刀，身躯已是一颤，然而很快又端正身体，平视前方。

眼见此幕，刘隗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他持刀站在钱凤面前，久久凝视其，良久后才涩声道：“吴地虽非我乡，功业俱亡于彼。此境赵主虽亲昵，梦中常回江东，你给我讲一讲江东在我去后如何，我给你一个善终。”

钱凤听到这话，态虽无异变，心弦却松弛几分。他也并不再作姿态，只是从王敦第一次作之后讲起，明帝如何励图治，广结内外，一举清扫王氏势力。而后又是如何从容调度，平衡南北。除了他与沈家私事以外，余者俱都不隐不饰，详细讲了起来。

刘隗听得渐渐迷，摆手让家退下，谨守门户，不让闲靠近。待听到王敦败亡时，已经忍不住掩面叹息：“皇太子……陛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