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 夜幕杀机

站在望楼静观事态发展。

清晨郊野寂静，坞壁中敌们的哄笑辱骂声清晰传来，翟慈脸色也不慎好看，甚至自己都觉得周遭这些乡曲实在是太丢脸了。

其实这也并不是他刻意保全实力，无论在公在私，他与游氏都难两存，甚至都有倾巢而出的决心，但却被王猛所阻止，只是带领这区区半数乡勇至此。

而王猛自然也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他手中可用力量实在太少了，千数乡勇还是翟氏、张氏等几家凑起来的。虽然县中吏户激增，但那些要么是弘武军的战俘，要么是野中流民，非但不能整编战用，甚至还需要留下足够的力量防止他们串结哄逃，能够抽调出这五六百众，已经算是极限。

且不说翟慈老脸发烫、羞涩难当，王猛却是态严肃组织这些兵卒们开始劳作，将地面稍作平整，用携带来的竹木器仗搭建起一个不算太高大的平台。

那些卒众们也都不是傻子，行至敌眼皮子底下难免惶恐有加，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不免束手束脚，随时准备逃窜。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却见坞壁中敌虽然叫骂凶狠但并不敢出击，不免也渐渐胆大起来，甚至有一边忙着手事务，一边开回骂起来。

整个高台落成，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在这过程中，双方对骂不已。而在这个过程中，周遭乡野也渐渐出现其他家部曲，各自远观眺望，并不靠近，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或者也是存念这乡中二霸相争，趁机捡个便宜。

在这些围观者中，出现一路将近两百余名骑士，这在一众乡徒当中比较引瞩目，但也达不到令惊悸的程度。倒不乏对那些战马流露出贪婪之色，但很快又被游氏坞前观吸引了注意力，但也难免有打算稍后真的打起来，趁去抢夺一些战马。

高台架起之后，王猛才亲自上前，将翟慈迎了上去，随同而上的还有多名县署属吏，包括王猛在内。

翟慈也算见过风，虽然周遭气氛不妙，但也还是登台安然落座，然后才打开一份卷宗，肃容道：“王道再关中，县署承命复设，乡野多**猾，今本署于此设案听讼断狱，惟求秩序再归乡野，生民复归法网！章法即设，刑赏分明，审有罪，褒有德，决断牍案，即刻执行！”

他虽然扯着嗓子嚎叫，但能够传出的距离实在有限，但台下力卒环绕，待其讲完之后，随着一声鼓响，数十扯着嗓子将其话语原原本本、整齐如一的号叫出来，顿时压住野中诸多喧哗，竟也显出几分威仪气度。

翟慈听完后，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欣慰笑容，自觉家中儿郎虽然愚蠢，但也并非不可造就，苦练一夜便有了今夜这种气象，也实在难得。

那些力士们吼叫声自然也传到了坞壁城，游秩在望楼上听到那吼声之后，才明白翟慈这一番作态意义何在，脸色顿时转为一片铁青，挥拳砸在了栏杆上，中则咆哮道：“老贼欺太甚！”

“坞中骑众，速速集结门后！再集五百卒，一并杀出，我必将这老擒杀在此！”

往年乡斗中虽然也有互相辱骂，但游秩却没想到这翟慈老贼居然嚣张至斯，扯着虎皮做大旗不只，居然堵在他家门说什么要审断他的罪迹！被羞辱至此，他又怎么能够忍耐！

此时野中那些围观乡众们也都半是诧异半是狐疑，想不明白这个翟慈究竟是老糊涂已经疯了，还是真的确有所恃，居然敢于堵着游氏家门作态找死！

甚至已经有忍不住率众欺近于前，既为了看得更清楚，也是为了更方面稍后渔利，早一步确定翟慈作死成功，便可先发一步的行动，无论是翟氏坞壁、还是那个所谓下邽县署，都是他们筹算在谋的肥。

察觉到周遭异态，翟慈额上也变得汗津津的，他虽然见惯风，但这样刺激的场面却还没经历过。尽管昨夜已经给自己打气良多，但真正发生时，仍然略有怯场。只是看到左侧王猛始终安坐，心这才又恢复些许镇定。

“刑令之威，在乎五刑，笞、杖、徒、流、死……”

随着翟慈念诵普法，各类刑具也都一一架设出来，并陈平台之下，远远望去，竟给一种森然之感。而那些平台前的力卒们，一个个挺胸凹腹，壮声念诵所谓的县署刑规，合共三十余条。

乡野中那些围观者初时还只是哄笑，可是听着听着竟然渐渐有了几分正色，甚至不乏垂首默诵。

这一番普法，持续了将近两刻钟，甚至有数块硕大门板被竖立在了平台周围，上面俱都写满了刑规，一个个字迹庞大，但究竟有多少能认识，其实堪忧。

“先审罪户胡氏！”

翟慈站在平台上一声断喝，声音经力卒们传递出去之后，周遭乡野也是一片哗然。因为这个胡氏，便是昨夜坞壁起火的一家，之所以周遭这么多观望，也是因为昨夜那番动静太大，让这些乡既惊且疑，打算一观究竟。

原本看到翟慈如此孤弱之众，他们已经认定昨夜只是虚态，可翟慈这么一说，又让他们心弦绷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