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4 灞水血流

机会逃出生天。

但就算是逃，也不能简单的拍走，毕竟他此前与乡众们还有约定，若真轻易背约必被乡徒衔恨于心，一旦塬上那些乡徒们投降于晋军，稍得整编之后便会转为追杀他的急先锋。所以在逃亡前，他还要再作一些准备。

返回石积城大本营后，杜洪便派前往灞上原野邀请各家落难乡宗首领，共同商议该要如何迎战抵抗对面的晋军王师的进攻。

那些乡宗首领们收到讯息后也都各自小作权衡，他们虽然各自落难、乡资被夺，但丁乡势却还未失，不是没有会被杜洪趁机兼并的担心，可是目下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也委实看不到挫败晋军、夺回家业的希望，还是需要一个站出来整个乡势力。

所以除了少部分之外，绝大多数乡宗首领们还是应约而来，一时间单单各家嫡系部曲便有两三千众集结于石积城外。

杜洪并没有因为这些乡豪落难便作小觑，仍是礼数周全，亲自前往出迎，待到众齐聚于此后便叹声道：“实在想不到，晋军诈以王师为名攻我乡境，虐之处尤甚匈、羯胡！大军过处，乡崩毁，竟无一二完好……”

众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激愤不已，他们新历丧家之痛，对晋军惊惧之余更充满了切齿的痛恨。言及痛处，更不乏已是忍不住的涕泪横流。

“乡仇厚，不可忍耐，今我召集诸位至此，正为唤醒我关中儿郎烈气，与敌死战于灞上原野！”

杜洪振臂怒吼，继而帐下亲信便搬抬来大量的箱笼摆在堂下，他上前一步将那些箱笼打开，内中装满了珠玉珍器，一时间令得满堂生辉：“此中诸多金玉重货，既有我多年私囊积蓄，也不乏近来乡亲资助，但乡土都将无存，重货又有何惜。今毕陈于此，犒赏将士。诸位可有胆量与我同往灞上掠阵督战？”

听到杜洪如此慷慨表态，众一时间也是激动不已。于是一众叫嚣着行向灞上原野，所携带除了这些珠玉珍货之外，另有大量的丝帛、皮毛等物，甚至还有众多柔弱也与这些财货聚集于一处，并作犒赏之物。

很快，杜洪麾下将士便与那些豪强家们在拥挤不堪的灞上开辟出一片空地，将大量金银财货、娇美聚拢在此。杜洪又登上一座坞壁墙，大声宣告军令，言是凡有亡命之徒敢于过河进攻，只要能够带回一个敌军首级，场中财货、美色俱都予求予取。

之大欲，财色而已，如此赤的诱惑，很快便在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们俱都发出极大的热，若非那周边还有大量军士包围保护，只怕已经要按捺不住上前哄抢。

随着杜洪军令传往各方，塬上不乏壮力已经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冲向灞水近畔，将浮板抛水流中，闹哄哄的往对面冲杀而去。

晋军方面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先是千余骑兵飞驰而出，沿河飞，大量泅渡卒众溺死于途，不得登岸，尸体或漂或沉，渐渐地就连河道都拥堵起来。

对面许多冲在前方的卒众们，眼见如此血腥残忍画面，心中也渐渐滋生悔意，可是这会儿他们却已经身不由己，后方大量受财帛鼓动之嚎叫着向此冲来，前方许多收势不及直接落水。

到最后，这一段灞水河流甚至被尸、器杖所填平，这让后方众冲杀之途更加明显，也有越来越多的登上对岸，有了稳定的落脚点，继而便向晋军大营发起了冲击。

然而这群仅凭一腔血勇，全无章法的冲杀，又怎么能冲垮晋军扎实稳固的营盘，唯一的结果只是尸体横陈，铺设于这一片原野中，死伤不计其数。

“晋军锐气难当，乡土之祸，实非战之罪！其卒众杀盈野，丝毫无恤我乡徒命！我纵然有心决战于此，但众位也见，这只是耗费生民命的徒劳之举。纵然心痛不忍，但为了保全一二乡土元气，我也要请众位随我转退别处，暂避锋芒，来总有机会报此大仇！”

杜洪手指着灞水附近那血腥战场，一脸沉痛道。他不惜以此数千命营造一个血腥杀戮的画面，就是为了瓦解这些乡徒们顽守于此的心志，受其裹挟遁逃于外。只要有这些乡望加身的乡豪们在他掌握之中，来他还有集众复起的可能。

相反的，他若真的孤身远遁，将这些乡豪们留在此境接受晋管理，这些为了洗刷嫌疑、邀功取宠，必然要对他穷追不舍、痛下杀手！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不乏奢望或许真能凭此激励、以浩大势冲垮对面晋军营盘，若真发生那种况，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很明显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这一想法纯粹就是多余，晋军之强远不是这些只凭血勇的乌合之众能够匹敌的。

那些乡豪们这会儿一个个态也都是变幻莫测，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决断，坞壁外已经有乡徒开始冲开那些财货外的守卫哄抢起来，眼见大将要波及四方。

这会儿杜洪更不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时间，直接下令让身边锐半胁迫、半保护的包围起来，冲出坞壁，脱离灞上，直往后方长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