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1 朕不负卿

屏风后传来羯主石虎稍显疲惫沙哑的声音，祖青闻言后便小心翼翼膝行上前，刚刚绕过屏风，便见主上石虎正双眼灼灼望着他，眸中既有一丝欣慰，又闪烁着凶恶目光，整个仿佛一负伤的凶兽随时将要反扑，令更加心悸。

不待祖青开，石虎便又冷声道：“国中有，将要加害朕。青，敢不敢领旨锄？”

听到这话后，祖青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当即叩拜道：“锄本分，岂敢无胆！”

听到祖青的回答，石虎却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却殊少欢快，狠之余更有几分萧索：“当年那几个邪，也如青一般敬拜座前，誓言为朕效忠效死……”

祖青闻言后，本就被冷汗浸透的内衫再次变得湿起来，他颅猛叩于地面上，凝声道：“末将生死，在乎主上一念。若得信，虽死犹生，若得疑，虽生犹死。惟乞一刃，肝胆忠义剖献君前！”

“哈，我若不信你，你不会再见到朕。”

石虎垂首嘀咕一声，继而不乏感慨道：“朕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忠勇。天下万物，唯忠勇者能与国共享！骠骑、武卫、龙骧、龙腾，你想典哪一军？”

祖青听到这话后，心更是巨震。他虽然对主上意图已经不乏猜测，却没想到主上今次图谋竟然如此大！

如今信都内外，最可靠的力量自然就是内六军，中军由石鉴执掌，车骑由石苞执掌，这二都是主上骨血。而其他四军，或是实力参差，但也各有统帅。可是石虎目下所言，却是要将内六军中除两名皇子所掌军伍之外的其余四军俱都更换将主！

祖青不敢沉思太久，只是继续叩首道：“末将寸功未有……”

“你能内见朕，便是赤诚大功！得有大用，也非犒赏，而是要为朕诛杀国贼！”

石虎摆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朕没有太多时间，速速道来！”

“主上春秋绵长，末将不愿求用，只愿以身为盾，拱从御前！”

祖青控制住心中的冲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御床上石虎愣了一愣，片刻后却笑起来：“忠骨壮成，苍天不负，好得很！卿不负朕，朕不负卿，上前来！”

祖青移步上前，石虎则伸手抓其他的手腕，自身侧掏出一物摆在祖青手中，为其将四指并拢，又拍着他虚握的拳笑语道：“赐你一场富贵，且先出帐归部休息，枕戈待命。”

待到侍者上前引路，祖青才发现这石室后方还有一条通往帐外的出，难怪此前内将领不见退出。他由出行出后，寒冷夜风扑面而来，令他忍不住蓦地打了一个寒颤，但却是为之一振。

此前被主上塞手心的东西，手凉润，此时再看，却是一块品质上佳的玉玦。而看到这枚玉玦后，他瞳孔又是蓦地一缩，他长时间拱从御前，自然从这玉玦样式与纹路认出乃是镇军大将军张豺之物！

张豺的随身配饰，怎么会出现在主上手中？主上又为什么转赐自己？这当中又蕴藏着什么样的富贵？

他站在大帐后方的影中，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也不敢久留于此处凶地，而是阔步行向他自己部伍暂居的营宿地。

“阿郎总算回来啦！这究竟……”

“噤声！”

祖青举手打断疾迎上前的家将问话，快步行营帐中，待到其他兵卒退出，才将亲信唤至身前，低声道：“我在主上帐内这段时间，帐外发生什么事？”

那家将便连忙事无巨细讲述起来，言及种种祖青只是皱眉倾听，待听到家将讲起此前中军传令他们这些将领兵长各出亲从前往张豺等随驾臣子所居营帐送餐时，祖青眉梢顿时一挑，疾声道：“仔细道来，我部何内送餐？”

眼见郎主反应如此激烈，家将不敢怠慢，只是他所知也不多，索便将那名有份送餐的亲兵唤来，由其亲自讲述内种种。而亲兵也只是讲述当时何在场并所见事务如何，并没有讲出什么特别的迹象。

祖青听完之后，便是长久默然，又从怀中掏出张豺那枚玉玦于掌心内细细摩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笑出：“狗贼心境已坏，信义大失，如此下作手段，岂是主应为？膏肓之疾，欲求猛除，多半是要害命！好、好得很，苍天不饶巨孽，护我侥幸脱险，怎能辜负！包羞忍辱，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