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米

“也可以，只是我庄里不方便。”

此时的水力机械已经很发达，在京城和郑州都有大规模的石磨用来磨面，朝廷还有专门的部门管理。尤其是水磨的传动已经使用了由原始的锥齿和直齿组成的齿组，是这个时代除天文仪器外最密的机械。作为朝廷里的官员，一到需要动力的时候就想到水力上去。

脱了约莫有两百多斤谷子，徐平便让把脱粒机停下放到一边，让庄客把砻米机抬过来。

砻米机是把脱粒的谷子进一步加工，去掉谷壳加工成糙米。依照前世的结构，徐平采用了双辊式，两辊有一定的速度差，模仿手搓的动作，完成砻米作业。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橡胶，无法制作胶辊，只好用铸铁辊代替。铸铁辊又硬又没有弹，注定效果会差很多，间隙必须大，容易造成漏脱，又容易形成碎米，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徐昌和一个庄客作，再有一个庄客向砻米机里喂谷粒。

看着从砻米机下面出来的糙米，张君平点道：“这个好，比起舂米来不知强了多少！就是水舂也比不了这个！”

郭咨在一边点：“这机器最具巧思，比那脱粒地强了不知多少！以前都只是见过舂米，小庄主不知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

徐平当然想不到，他前世连水稻都没种过，不过这些机器都是定型的，他只是借鉴过来略加改动罢了。

把米砻完，又用碾米机碾成米。碾米机的结构与砻米机有些相像，重要的工作部分还是对辊。不过碾米机的辊本就是要用铁辊，效果反而好了。

把米碾罢，徐昌带着庄客牵过一驴来，带起扬谷机，把碾好米里的谷糠之类杂余清去，便只剩下白花花的米，都装进了麻袋里。

看看时间，用了不过半个多时辰，不制好了近两百斤米，比这个时代纯用力作业不知快了多少。

张君平和身后的一众官员连连点。此时中原最缺的就是力，有了这一套农具，完全可以大规模地种植水稻，前途不可限量。此时的大宋的政治中心在中原，包括近百万的军队也绝大部分都在北方。中原荒芜，根本供养不了这么多，全靠利用汴河从江南调粮。如果中原的农业能够发展起来，那可不是多产多少粮食的问题，而是能够大大节省力物力，带来一连串的好处。

新米收好，徐平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便对张君平道：“这是今年庄里第一次收的新米，不如便煮了大家一起尝尝如何？看看我们中原的米与江南运来的有什么不同？”

这算是仪式的最后一步，吃过了新米才算是这里水稻种植成功，大家一齐称好。这全靠了徐平庄上机具齐全，要知皇上带群臣观看割新谷，还不能让大家吃上新米呢。

庄里有酒，又杀了几只羊和百十只，就在麦场里摆下筵席。其实徐平很想杀一牛吃，去年买的大牛下了几只牛犊，已经显得有些多了。朝廷压死了牛的价钱，出去卖根本划不来，还不如杀了吃。但忌惮此时禁杀耕牛的政策，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徐平终究是不敢。

摆好酒菜，煮好的新米端上来，张君平第一个动筷子，象征地带领大家吃了两，赞上一句：“这米软糯筋道，尤胜江南！好！”

众一起叫好。

其实庄里第一次种水稻，又没有选品种，又能好吃到哪里？不过这个喜庆时候，说上两句好听的添个喜气罢了。

酒过三巡，张君平问徐平：“听说你家里原是酒户？曾有出仕没有？”

徐正往上数三代就数不全了，多少辈子也没听说过有个当官的，徐家多少代了都是正宗贫下中农，直到徐正这一辈才把个贫字去了。

徐平恭敬答道：“回提点，我家祖上历代务农，直到家父在乡下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去京城里卖酒，实在没有出仕过。”

张君平便对徐平说：“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出仕做官？我看你心思灵巧，小小年纪便懂开沟治渠，又懂治理田地，能够发明新机具，是个不可多得的才。若是有意，我上报朝廷，补个官做，为朝廷效力，也是个出身！”

徐平怔了一下。若是这个时代的其他普通，有这个机会自然是喜之不禁，时代限制，当官才是上等吗！徐平却不以为然，补的小官什么样子他可是见过了，李用和忙忙碌碌，过的还不如他家好呢。更不要说石延年，要不是有张知白赏识，当知县之前混得比李用和还惨。

犹豫了一会，徐平才答道：“谢提点赏识！不过我自小随老师读书，家里一再告诫，要考科举中进士才是出身，只好愧对提点好意了。”

张君平是恩荫出仕，自然知道有进士出身和没出身的巨大差别，听了徐平的话便有些怏怏：“小庄主有这个志气实属难得，你还年轻，俗语云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便埋苦读几年，搏个出身！如果事不如意，有一天到了那步田地，我们再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