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活不易

农民哪有跟官员平起平做的道理。别说两个种地的农民，就是捐了官在身的员外，也没有跟正任官员平起平坐的道理。

等夫两面色缓和下来，徐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

中年男道：“回官，小的孙丰年，这是我的浑家吴六娘，自小生长在孟州河县，广武山下曹家坳。”

“八角镇的那个孩子孙二郎是你们家的？”

“官，千真万确，那孩子就是我们家的啊。我们夫自从成亲已来，生有两子一。阿大命骞，没能养到两岁上。大娘子八岁的时候在河边洗衣，一个被河收了去。如今只剩下二郎这一点骨血，今年刚好十一岁。”

徐平叹了气：“也是可怜家。我问你，现在正是田里收麦的季节，你们为何全家从河县逃亡？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吗？”

“回禀官，我们家从本地蒋员外家里租了十三亩地，因为是用的他家的牛，本地的租又重，约好了完税之后，蒋员外家分七分，我们得三分。今年天旱，租的地又都在高处，浇不上水，没什么收成，麦子又熟得早，便早早收了，与主家分讫。说是分到三成收成，其实全是秕糠，如何熬得下去？我们夫想着家乡再也难以存活，便舍弃了家业，带着孩子来开封府。听说这里好多大员外开了田庄，正缺手，想着夫两凭四只手好歹挣顿饭吃，不要难为了孩子，谁知道就碰上这种祸事？”

说道这里，站在孙丰年身边的吴六娘禁不住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徐平皱着眉道：“你们那里租占七成，怎么这么高？官府就不闻不问？”

“都是你我愿，立得有契约，官府又怎么问？那一带都是蒋员外家的地，要想不饿肚子，不管怎样都要租了。”

当今天下，耕种别的田地，或雇或租，一般有两种形式。契约明定每年固定多少租子的租佃制，还有一种是契约规定收获完税之后按比例分收成的分租制。好地熟地一般都用租佃制，而不好的地和新垦的生地则用分租制。不管是固定地租还是分收成，原则一般都按照主家和租户五五分成。如果是用的主家的牛和农具，则主家再多分一成为六成。只用主家的牛还只分三成，孙丰年付出的地租明显是高了。

这种事官府确实没有明显的理由过问，徐平也不再问，对孙丰年道：“那我问你，既然已经分罢收成，收完了本季粮食，那你们离乡有没有官府发的文书？”

孙丰年苦着脸道：“不瞒官，委实是没有。”

“为什么？”只要收完当季粮食，不管是佃户还是庄客，官府和私都不允许再拦截他们搬迁，县里要发给相关文书。

“小的只是种地的，大字不识一个，走之前也去乡书手那里催过多次，都不发给我们，只是说让我们再等一等，谁又知道为了什么？眼看着再等下去，下一季就又要种到地里，岂不是走不脱了？没奈何，只好带着孩子逃了出来。”

听到这里，徐平已经知道，如果这个孙丰年说的不假，那么只怕是遇上官府和地方豪强勾结，渔乡里的事了。这事难办倒也不难办，只要移文孟州和京西路转运使司，最少他们要给一个面子上能够待过去的处理结果出来。更何况现在的京西路转运使杨告，本就是曾在自己手下做事，把那个县的官员处理了也不难。

但徐平的目的不在这里，心思还是在河道上。只要那件大事解决了，顺便把那里的土豪和污吏一起惩处了也不算什么。

想了一会，徐平对孙丰年道：“我问你，是不是因为今年天旱，你们那里的黄河水道北滚，在黄河与广武山之间留了近十里的河滩出来？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老实回答。至于你家里的事，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说完，徐平紧紧地看着孙丰年，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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