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无奈和稀泥

徐平看着郑戬笑了笑：“天休，你记住，自己管的是勾院。把这些抓出来，三司的账目理清楚，是你该做的事。但抓犯，判刑责，则不是你该管的。等你们三把我刚才说的条例理出来，把这份名单和条例一起上报，事说清楚。至于朝廷怎么处理这些，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我们只要斩断向三司伸来的手就可以了。”

郑戬沉默不语，徐平说的有道理，他有自己的职责，不该越职言事。但想来想去心里就是觉得不甘心，这就相当于辛苦做了事，功劳却没有捞到手里。在郑戬眼里功劳还是小事，抓判刑收拾权贵对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郭谘从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他管的几案不涉及这些，再者他的身份跟刘沆和郑戬也有距离。进士跟进士还不一样，一个是看殿试时候的等第，再一个是朝廷里有没有得力的支持。郭谘两样都没有，就缺了刘沆和郑戬的锐气。

徐平也是没办法，三司的手不敢再向外伸了，如果连牵扯到三司的案子犯事的员三司都去抓，将会遇到极大的反弹力。现在朝廷里的事务，已经有六成以上是在三司这里，再去管不该管的事，徐平先就给一个贪权跋扈的印象。

名单上的怎么处理是小事，怎么建立制度防止事发生是大事。把名单送到政事堂，极大的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徐平自然清楚。但如此一来，宰执们在三司订立制度的时候便就不会多说话，也算是一种换吧。

事做的越多，参与的越多，理解便就越。跟刘沆和郑戬这一番谈，徐平才蓦然想起，自己前世这些小店小铺实际上就是消费合作社，是工在面临生存危机时用鲜血和滚滚为自己争取来的，历史上曾经帮助无数贫苦活了下去。

没有血淋淋的事实，或许很多不知道这些政策的宝贵，甚至受了恩惠的也不会记得徐平的恩德。但那又如何呢？自己不可能做每一件事都得到什么，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自己的这三个手下，刘沆好使招，喜钻营，郑戬则为嫉恶如仇，但缺乏大局观，而郭谘醉心于技术，做事经常会出差错。每个都有自己的长处，也都有自己的短处，综合起来却都是难得的才。

才难得，真正十全十美的物更是难得一见，关键还是怎么用他们。用他们的长处，尽量防止他们的短处，是自己这个做上司的应该做的，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刘沆、郑戬和郭谘三本是为了如何处理非法犯利的权贵来找徐平，结果却成了如何处理那些小店小铺，心里难免有些落差。尤其是郑戬，明显不高兴。

徐平笑道：“难得你们三一起到我府上一次，这个节令，正是去年李副使从契丹带回的西瓜成熟的季节，正好尝一尝鲜。公事便就说到这里，都不要再提，好好品尝一下我府里的瓜果，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完，让下上了瓜果上来。除了西瓜，还有一些早熟的桃杏之类，虽然味道都有些青涩，难得的是新鲜当季。

听了李璋的话后，徐平已经想好了，除了那几家必须用西瓜送礼的，比如皇宫那里，八大王家里，几位太后如杨景宗家和李用和家，其他家就都不送了。闲的时候约朝里的官员到自己家里来，做个品瓜聚会，也省了他们攀比。

而其他，到了自己家里当然也可以品尝，便就从自己的三位手下开始。

（备注：来者亦不拒，去者亦不追，是宗年间《吕氏乡约》的原则，实际上当时的《吕氏乡约》颇有些乡村公社的意思。细看起来，后来欧洲兴起的消费合作社的一些原则大多都有，只是消费合作社是以利益为纽带，而乡约则注重风俗教化。《吕氏乡约》是后来明清时期乡绅治理乡村的源，但本身只坚持了几年时间，实践过程中做了大量更改。两宋虽然还是偶然有相似的乡约，但只是零星出现，而且基本坚持不下去，所以在两宋是没有乡绅这个事物的。直到明朝的中后期，王阳明以巡抚的身份在江西推行《赣南乡约》，政权介并主导之后，乡绅才在明朝中后期和清朝在乡村占据主导地位。此处说明，是因为很多读者印象里中国古代乡村都是乡绅地主的天下，实际历史上这种状况并不占主流，清朝中后期之后乡绅才成为农村的土皇帝，而那已经是近现代史了，并不属于古代史的范畴。）

（关于书评区的争论，我也看了。怎么说呢，从一开始就追这本书的读者，知道这本书一步一步走来的艰辛，我很珍惜每一位读者。但是能力所限，也确实做不到每一个方面符合每一位读者的心意，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包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