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待以客礼

韩琦年初进占凉州，以种世衡、刘平的静戎军和田况、石元孙的清卫军为后盾，一路西进。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元昊已死，党项已平，河西的党项军再无战心，韩琦西进并没有大的战事。

徐平离开西北之前，表奏野利旺荣为甘肃路蕃落使，配合韩琦在河西剿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河西地区的事实占领。夜长梦多，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犹豫，宋军一旦逗留不前，各种各样的牛鬼蛇就会出来。等到形成了各种割据势力，再去平定代价就大了。

韩琦一路西进，二月初肃州。至此河西数郡大局已定，周边的各个小割据势力，基本熄灭了乘势而起的心思。带兵进驻仁多泉城的厮铎督，表示出了愿意归顺朝廷的意向。

不过西北第一个主动献土归顺的，并不是厮铎督，而是在党项覆灭之后，重新拉起队伍来的曹贤顺。作为曾经瓜、沙两州的实际统治者，曹贤顺只占据了几处小城堡，离着重回当年鼎盛局面还有着遥远的距离。权衡之后，曹贤顺认识到再没有机会割据一方了，主动带兵到肃州见韩琦和野利旺荣，愿纳土重回中原王朝治下。

瓜沙两州的归义军，因反对吐蕃统治而起，于唐宣宗大中二年，在当地豪酋张议的带领下，赶走了吐蕃。张议一边在河西地区恢复唐制，一边不断收复失地，并派向唐朝报捷。由于凉州一直没有收复，跟中原的联系中断，一直到大中四年，张议派出的使者才联系上唐朝。大中五年十一月，唐朝于沙州设归义军，以张议为节度使。

凉州未复，归义军政权便一直不能与中原连接，孤悬于河西与西域之间。在归义军政权建立之后，中原一直处于动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王朝走马灯一样地换。在这个动的岁月，归义军同样经历了起起落落。

朱全忠灭唐，消息传至这大漠之中的汉政权，他们不奉朱温为正朔，开始了一段时间短暂的独立发展时期。唐昭宗被杀，消息传至沙州的归义军政权，他们正式弃用了中原王朝的年号。当时的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以管下境土，建金山国。

为什么国号是金山？不要说在后世，徐平这个年代都已经不能够知道究竟了。可以肯定的是，与五行五德这一套秘秘的文化有关。

远方找不到家的唐，金山，白衣天子，这种秘文化穿透了一千余年的时空，在历史上还能够投到远隔大洋的另外一个大陆上去。背后是什么，或许已经说不出道理，只有这个文明的后，再一次失去了心灵的家园，才能够在记忆中再次浮现出来。或许背后本没有什么秘，只是在那批华远赴重洋，在异国谋生的时候，敦煌的残卷刚好被挖崛出来。兴盛一时的敦煌学，他们当年的迷茫与挣扎，让大洋彼岸的产生了共鸣。

金山国只存在了十五六年，他们当初“蕃汉兵一万强，打却甘州坐五凉。东取黄河第三曲，南取武威及朔方。通同一个金山国，子孙分付坐敦煌。”的愿望最终灭。败于劲敌甘州回鹘之后，不得不接受“可汗是父，天子是子，和断若定”的城下之盟。只能“伏望天可汗信敬佛，更得延年，具足百岁，莫煞无辜百姓”。

军事上的失败，导致了金山国的覆灭。原归义军长史曹议金掌握了大权，并派使中原，重新取得了中原王朝的任命，为归义军节度使。从此之后，沙州归义军政权，为曹家所执掌。他们一直奉中原王朝为正朔，使用中原王朝的年号。一直到景祐年间，元昊同时使用谋诡计和武力，将其覆灭。

此时曹贤顺乘传赴驿，正飞快地向开封城而来。孤悬大漠的那个汉政权，即将重新投到中原王朝的怀抱。怎么接待，怎么处置，怎么安排，是朝廷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徐平翻看着韩琦从西北送来的各种文书，眉拧到了一起，一时犹豫不决。

信奉佛，处处透着秘，使用琅琅上的打油诗，对自己汉身份的坚持，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他前世历史上的清朝中后期，一直到民国，民间曾经极为盛行过这种风格。这种文化非常顽强，一直在地下社会中存在着，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消失。

文明总会在后的灵魂处，留下一些记忆。每个都觉得自然而然，好像事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实际上，仔细想一想，好像又不是这样。

与前世的记忆联系起来，徐平就知道曹贤顺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诸侯，不能跟一般纳土归顺的其他地方政权同样看待。能在中原板的时候，孤悬异域的一部分汉，顽强地把周围的异族同化，建立起一个汉政权来，还延续了一两百年，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祖先留给后的，除了庙堂文明，还有不在庙堂而在江湖的文明。归义军政权，只怕就表现了这种江湖的文明，发展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格。这种文明，最少可以一直追溯到汉末张角，甚至更加久远的年代。朝廷不得民心，民心会自己集结。政权不把百姓当作自己，百姓会自己以一种怪的方式组织起来，来延续他们的文明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