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天下人之天下

指着脑袋，徐平道：“最难的，是这里。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的脑子里啊，有许多小鬼，求学就是杀脑子里的小鬼，而去求真，做真。君子是很久远时代的事了，时代变了，按照古的君子要求，天下哪里有君子？是以君子于士大夫如北辰，且看且行，不必强求。在朝廷里扮演君子治国，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在私事上也如此要求。当有真，有欲才是活生生的，我们要做。儒的关键就在伪，孟轲、荀卿皆是认为不当伪，而去求真，反失了儒的方向。伪有什么？拆开来，就是为吗，做官不为，为自己啊？一切都为自己就不要做官了，农、工、商，什么不好，都可以啊。穿上公服，这个就成了伪君子，按照道理来做君子该做的事。脱下公服，就跟百姓一样，有什么不好呢？公私要分明，公就是公，私就是私，公德公事，私德私事，不要搀在一起论。伪君子治理国政，怎么看是为公为私呢？按照道理看，道理最大。合道理，就是扮得像，演得真，官就做得好。”

张载和刘敞两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刘敞才小声道：“其实伪字于上古之世，并无善恶。只是后求真，以伪为非，以至到现在厌恶。”

“是啊，本来就是如此。伪本是从天而行，遵天命有什么错？到了现在，天命已经没有了，还认为有天命的，都是假装。——定陵勤政民，一生之失，最重莫过于得天书而东封西祀，举国上下如狂。又有什么用呢？天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没了，没了！”

说到这里，徐平摇叹气：“总有哪，脑子里的天命去不掉，非要去找。这样不是做学问，是为巫，学儒家的典籍就是儒巫。从浩瀚的典籍里挑出来几条，自己添几条，视之为天条，照着做是天命。犯了天条，那可是了不得，他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

“脑子里有天命的也可以做学问，可以在家里编他的天条吗，但不要来做官。天命没有了，古时的天命现在到了哪里？在心，在天下的心。我们做伪君子，就是以民心为天命，以民心之道代天道，以民心之德代天德，以民心之理代天理。所以一切学问皆要从天下之民做起，合了民心就合了道理，明了民心就明了道理。你们这些，修采风所来的小曲、杂剧，就是让你们知民心。求学的路上，这比读典籍还重要。从民心得来的道理与典籍不合怎么办？有什么关系，我们编现在的典籍吗。合着道理写出自己的史，就是我们留给后的典籍。你自己在家里瞎编，又有多大用处？学问不是显示自己高明的，而是去求道理的。世间的知识有的是。种田要不要知识？经商要不要知识？制车、制兵器要不要知识？都是知识。但那不是做官的知识，做官的知识称学问，就是只有学和问。做官就是做学问，向天下之民学，向天下之民问，去通理。为县则通一县的理，为州则通这一州的理，治天下则通天下的理。所以世间知识里，做官的知识最简单，会做官，一点不比别高明。百姓敬重，是敬重这一身公服，这个身份。因为天下之所以而为天下，就是最早由穿着这身公服的，禀天命而凝聚心，从一家一家而聚集起来的。”

“世间为什么敬重读书？不是你读两本书就比别高明了，也不是你学了两句圣贤的话就了不起了，而是读书可以找出道理来。家敬你，你要知道回敬，要把这天下治理得花团锦簇，来报答敬你的天下之民。”

“知道、明德、通理，做官的学问就是这么简单，治理天下的学问就是这么简单。不懂经商怎么办？自有懂经商的，客客气气请过来，向他们请教。你的道理通，家说的到底对天下有利有害，你自然就会懂。不通道理，就或巫或鬼，朝政就成了小鬼打架，或是巫师斗法，巫鬼互斗，巫巫鬼鬼打成一团。遇到了不懂的事，去请教就成了要么小鬼请上身，要么巫问天命。百姓看见，就会无所适从，哪来道德？哪来礼仪？”

“天下之皆是一样的，没有可以规定别怎么活，怎么想。规、法、律，都要按着道理来，百姓认可了，民间自然成礼。想给天下定礼，什么三纲五常，让别看着你定的法则来活，凭什么？你比别高明啊！我的道理，就是简单，当官的做伪君子，百留真。唯其百姓有真，伪君子们才能知民心，才能通道理，才能治天下。觉得我的道理不对，等到你总结出道理来，行于天下，可以用你的道理吗。但不能你没有道理，装弄鬼，扯什么天条天律来愚弄百姓。”

“为学者欲出仕，当要知道。什么是这天下的道？天下非一一家之天下，而是天下之天下，这就是我们的道。这道要天下皆知，做官的要牢记于心，时时遵道而行。”

张载和刘敞慢慢有点明白徐平的意思，道是天下定下来的，不可改。德是天下的心，无处可改。理是守天下的，只要在天下中通，守住天下，谁的道理都可以用。理最要紧的是通，是民认可，而不是从哪里弄来什么天条，不问民认不认自己来。

张载道：“离京之前，圣上亲书‘天下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