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八章 掠地（九）

没有把握之类的。

周佩便再度解释了北面战场的况，虽然江北的战况并不理想，终于还是撤过了长江，但这原本就是当初有心理准备的事。武朝军队毕竟不如真部队那般久经战火，当初伐辽伐武，后来由与黑旗厮杀，这些年虽然部分老兵退下去，但仍旧有相当数量的锐可以撑起部队来。咱们武朝军队经过一定的厮杀，这些年来给他们的优待也多，训练也严格，比起景翰朝的状况，已经好得多了，接下来淬火开锋，是得用血浇灌的。

江北三个月的大战，有胜有败，但真正见过血的士兵，还是有相当多的都活下来了，真想要渡江而战，未占地利，君武他们当初便想过，若第一波进攻，真攻势凌厉，便以江北练兵，以江南决战，至于镇江大营被层层拱卫，水路陆路皆四通八达，君武在那儿，自然无事。

周雍便连连点：“哦，这件事，你们心中有数，当然是最好。不过……不过……”

这位最近时常显得憔悴的皇帝在房间里走动，喉间有话，却是犹豫了好久：“不过……”

“父皇心中有事，但说无妨，与真此战，退无可退，儿与父皇一家，必然是站在一起的。”

她加重了话语中“退无可退”的声调，试图提醒父亲某些事，周雍面上露出笑容，连连点看着她：“嗯，是有一件事，父皇听别说起的，儿你不要多心，这也是好事，只不过、只不过……”

“……”周佩礼貌地偏了偏，盯着他，目光炯然。

“父皇是听说，儿你先前派去西南了……”周雍说完这句，双手晃了晃，“儿，不要生气，父皇没有其它的意思，这是好……呃，随便儿做的是什么事，父皇绝不涉、绝不涉，只是父皇近来想啊，如果有些事……要父皇配合的，说一声……父皇得心里有数，儿，你……”

周雍带着笑容，向她示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周佩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当了十年的皇帝之后，他上白发参差，也已经显得老了，他是自己的父亲，作为皇帝他并不合格，多数的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慈父——其实在更早以前他既不像皇帝也不像慈父，在江宁城的他只像是一个毫无修养和节制的败家王爷。他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呢？

建朔二年，真南来，他被追到海上，漂流了半年的时间，回来之后，他渐渐有了一个慈父的样子。或是心中对君武的内疚，或是终于明白亲的可贵。周佩与君武逐渐满足于这样的父亲，即便坐上皇帝的位子，你还能要求他怎么样呢。

但不知为何，到得眼前这一刻，周佩的脑海里，忽然感到了厌恶，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绪。即便这个父亲在皇位上再不堪，他至少也还算是一个慈父。

但这一刻，战争已经打响快四个月了。

临安依然显得太平，真尚未渡过长江，但只有周佩明白，这些时以来，从长江江岸往南方的道路上，已经有多少拖家带之踏上了流与迁徙，长江以北，已经有多少失去了家、甚至失去了生命，长江南岸一带，又是怎样的一副焦灼与肃杀的气氛。

而这一刻，周佩忽然看清楚了眼前面带笑容的慈父目光里的两个字，多年以来，这两个字的涵义一直都在挂在父亲的眼中，但她只觉得寻常，只有到了眼下，她陡然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的一切涵义，转眼之间，脊背发凉，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两个字是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