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一十六章 民情

：“不知府里老爷下乡，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里长与林延隔了好几层，怎么也归不到他管束。林延没必要对他们摆什么架子，反而十分亲民地道：“本官路经视察河工，听闻县里有位官吏，娘舅是高家集的，故而就想下乡看一看。”

“至于民如子倒是不敢当，昔有个贪官自诩民如子，执法如山，然后有个秀才在他后面补到，民如子，金子银子皆吾子也；执法如山，钱山靠山为其山乎。”

听林延的话，众乡绅们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觉得林延很亲民，连黄县丞，顾主薄也是莞尔。倒是徐典史十分忐忑，连忙解释道：“卑职没有哪个意思。”

众寒暄了几句，即到了集里。

走在坑坑洼洼的道上，林延看集里都是旧的矮屋，满地垃圾，鸭粪。

老百姓都是面有菜色，瘦瘦地站着看着过往之。

虽说林延对地方穷困早有准备，但也还是没有料到穷困到这个地步，自己的老家侯官，乡里老百姓虽穷，但温饱尚可，就算是灾年也很少饿死。

众在里长家中歇息，这里长家是集里最好的屋子，但也不过是两进的宅院，用砖瓦勉强修了个大屋，其他也只是土坯房。

眷都避后屋，这地方不大，院子里还养着鸭，县里官吏与林延随员一到，即站得满满当当。

林延与黄县丞，顾主薄，徐典史被请进了里长大屋里。

林延坐了正位，黄县丞，顾主薄坐在侧边，徐典史客气了一番也是坐下，至于乡绅也只有里长坐下，其余都是站着，满脸忐忑。

坐定后林延见窗外厨房升起灶火，多看了两眼。

里长时刻察言观色，立即就道：“穷乡毗邻，又刚遭了灾，没什么好招待府里老爷的，集里找了好几户家凑了些白面，今晚煮了。”

林延恍然，然后问道：“没遭灾时，集里的老百姓，多久能吃一次白面？”

里长道：“以往没有遭灾时，一年总能吃上一两次，但今年就难了……”

里长说了一半，就见顾主薄咳了一声，当下不说下去了。

林延看向顾主薄，顾主薄解释道：“府里的老爷好容易下乡一趟，你们就不要拿这些糟心事说了。”

“这倒无妨，若视而不见，才是失职，”林延又问道，“集里如此穷困，这马上要兴河工了，集里能出多少民役，耽误不耽误农时？”

林延这么问，众乡顿时有种问到心坎里的感觉。

也不顾黄县丞，徐典史频频目视，一把年纪的里长竹筒倒豆子地道：“耽误，怎么能不耽误啊，兴河工多在二三月之时，但这是农忙之时，我们集沿河，每年的河工役都是最重。官府里摊派的名目又多，如挑河役，疏浚役，梢役，夫柳役，年年都有被官府不过，投井自缢。”

“就算应役，集里的男丁要去一大半，剩下小孩，得了多少农活？若今年再发河工役，秋地里就没收成，会饿死一半。”

“是，去年借得社仓，今年连本带利都指着地里收成还呢。”

众乡说得声泪俱下。

顾主薄等脸色很难看，不满地道：“若是河堤决了，淹了农田，你们一年不仅白忙，连命也要丢。”

“是啊，朝廷问罪，我们也要被问责。”

里长不说，一旁约长开道：“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我们高家集，承河工役最重啊，这河堤要是决了，淹得不止是我们一集，这十里八乡都跑不掉，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集里出民役最多。”

乡民都是纷纷帮腔，说到关乎他们利益之事，各个都很现实，不似方才畏官。

一名官吏，就是之前说娘舅家在高家集的出声道：“三舅公，你说得是这个道理，但谁叫我们离河近，其他集若是来黄河边，这来往路程上就要耗多少功夫。”

“咱们不如向老爷求求，如果咱们高家集出，其他集里是不是给咱们点粮米补贴啥的。”

林延在旁看得清楚，官府这边唱黑脸唱白脸的都有，官吏与老百姓们也都是在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