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户籍

一亩三分田，看不到大局。都觉得自己吃了亏，对我有不少误解。其实老朽这一碗水，也是尽量想要端平，无奈月有盈亏，瓦有阳，哪里又能面面俱到，只求无愧于心就是。进仔你是读书，读书懂道理，不会跟我们这些粗一般见识，老朽平若是有什么地方支应不到，你还得多原谅。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叔父，老夫必会鼎力相助。”

“多谢洪老厚了，不过小侄是南海，有了什么麻烦，也只能找南海官府或是自家乡亲帮忙，实在不敢劳动番禺帮忙。洪老以后呢，就安心做好你番禺的事，南海这边的事呢，就不劳您老家费心了。就是这粮长差事，还是得给南海来做，您一个番禺做南海的粮长，实在就不合适了。”

“番番禺？”

洪承恩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不明所以近而哭笑不得。范进对自己的敌视态度他可以理解，毕竟这次也是自家子侄挑衅在先，不怪范进反击。

告自己欠税，或是从其他地方给自己找点麻烦，这都是意料中事。但是说自己是番禺，这未免就有些儿戏，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南海金沙乡粮长，难道就凭他一句话，自己的户籍就改了？

即使当着高建功的面，洪承恩还是觉得应该据理力争，否则就会让知县觉得自己心虚，这在打官司上不是什么好事。他连忙道：

“进仔，你虽然读的书多，但是也不能信讲，这天下还是有道理的，不是你们读书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朽一个南海，怎么就成了番禺？”

范进冷笑两声，“洪老爷子，你说对了一件事，这个天下就是读书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给你看点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请往这里看。”

他说着话，来到方桌之前拿起一本颇厚的书籍，走到洪承恩面前道：“这个，洪老认识么？”

洪承恩文化不高，倒也不是大字不识，粗略的看去，便认出这书封面上的南海县志几个字。“县志？这这与老夫有何关系？”

“关系当然有了，小侄最近找到了几本书，分别是南海县志，番禺县志，以及广州府志，从里面找到了一些很重要的内容。我手上这份南海县志昨天已经请高赞侯（县丞雅称）看过了，这县志乃是五年前，前任县尊请了我南海几位宿儒名士共同编撰，内容足堪信任，并无讹误。”

高建功点点，“这县志的内容并无虚假，本官可以为证，且有番禺县志以及广州府志为佐证，彼此相合可知无误。范生，你接着讲。”

“好，洪家坝这片地方，原本是南海金沙乡的地没错，但是请看这里，南海与番禺于成化三年夏勘界”

洪承恩的文化水平看县志就太过勉强，只能擦着额的汗水道：“太爷，民不明白范生说的是什么。”

“没关系，你可以把你家的读书叫来，让他们来看。你们洪家在衙门里不是也有么？可以把他们也叫来当面看，这些是老公事，他们自然看的懂。”

听差跑出去，时间不长，几个洪家子弟都被叫了来。先给高建功行了礼，又来到县志之前看，洪大贵的文墨平庸，只好看洪大安。这位洪家三代公认的读书种子在府试里中了案首，道试上自然稳胜券，洪家再出一个秀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因为这点，他也当仁不让成了洪家三代的马，一子弟都以他马首是瞻，平素里，洪大安也是有名的少年老成，宠辱不惊，号称泰山崩于前而不。洪大贵只看着他，就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洪大安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地看着县志文字，边看边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似乎认为范进所提出的证据不过尔尔，洪大贵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朝着高建功道：

“太爷，民实在看不出，这县志上有什么东西？范进他胡说八道，非要把南海

说成番禺，分明是消遣太爷，依民之见，就该给他点厉害”

“闭嘴！”

冷不防，洪大安忽然开训斥了洪大贵，这在平可是极少见的事，两份属兄弟，即使洪大安比较红，在宗法环境内，也并不真的就能凌驾在手足之上，训斥也不到他。

洪大贵先是一愣，可随即就发现，原本在洪大安手上把玩的扇子，已经落在地上。他几乎是推开洪承恩，自顾翻阅起来，在几页县志间来回翻看，似乎是想印证什么，又或者是想推翻什么。

范进这时冷笑两声，不紧不慢走到洪大安面前，“洪兄是府试案首，看县志应该没问题吧？如果看不明白，我这里还有番禺县志以及广州府志，你可以对照着看，看看是不是我诈你们，也好搞清楚，你们自己到底是南海仔还是番禺仔。”

洪承恩见洪大安脸上色晴不定，连忙问道：“安仔莫慌，到底有什么事，慢慢讲清楚。”

“大父这县志说，成化三年夏，广州大雨不停，下花溪涨水改道”

“下花溪？那不就是咱们家门那条河，它改不改道是老天爷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