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倾颓

“这不成！他一个后生晚辈，有什么资格让您老家亲自上门？论辈分，也是他该来拜您才对。”

“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辈分？走吧，我现在就去，这事越早办越好，越拖延，对我们就越不利。”

洪承恩身体健康，平步伐很是矫健，可自从出了县衙，他就觉得自己的在发昏，不但思绪不似平敏捷，就连脚步也变的很是沉重。大脑并不能有效地控制身体，脚步变得既缓慢又笨拙，出门槛时险些绊了个跟。

洪大贵急忙寻了个手杖给爷爷，自己与洪大安左右搀扶着，费力地向范进住处走去。广州的天气既热且，上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用手帕擦也擦不过来。

洪承恩只觉得胸在翻腾，早晨吃下去的食物，在胃里翻滚着想要吐出来。颅仿佛变的既大又重，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想闭上眼睛在哪里躺一会才好。左手隐约有些发麻，连带着左腿都不如往灵便。

大概是中暑了，这天气太热，又受了打击，中暑也是理中事。自己现在还不能休息，洪家的族还需要自己这个族长为他们遮风挡雨，自己必须挺住……洪承恩颤抖着从身上摸了几粒常备的避暑药吃下去，勉强支撑着来到范进家门，用力敲响了院门。

比起洪家的狼狈，范进显得悠闲很多，正在院里喝着茶水，看着满大汗的胡大姐儿一笔一画的练着写字。看到洪承恩进来，他亦未动身，只做了个手势，示意洪承恩坐下。

“进仔……我与你阿爹，也是老想识。那是个很厚道的庄稼，村子里谁有了难处，他都愿意帮忙。在金沙乡十八村里，亦是有名的忠厚物。老朽与他，算是平辈，不过年纪比他大些，一直拿他当个晚辈看，于你更是看的与大安一样。我们金沙乡是穷地方，不比那些富裕村子。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自己想吃饱，别就得饿肚子。我是姓洪的，当然要为姓洪的考虑，为了让洪家吃饱饭不受欺负，做过一些错事，不敢奢望你原谅，只是希望你明白，谁在我这个位置上，都会做一样的事。因为我们穷，我们没有太多的路可以走，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与天争与争，一团和气是活不下去的。”

“光是乡里争出胜负没有用，到了县里我们整个乡也被欺负。所以我希望金沙乡出几个读书，这样我们整个乡才有路走。你和大安念书都很好，又是同乡。我希望你们可以一起去考试，一起中举、进士。给乡里修几座牌坊，让县太爷见到我们金沙也要想着，这里是有进士有举的，不会把什么役啊差啊，派到我们上。不过现在看……这事做不成了。”

“洪老，话不要说的太死，番禺一样出才。只要自己肚子里有学问，在哪里考，又有什么区别呢？”

洪承恩感觉嘴里有些，想要喝水，却发现范进没有给他茶喝的意思，就只好咽了唾沫。拿起手帕，在上擦着汗水，又看看四周。胡大姐儿已经知趣的回了房里，院子里除了两个洪家三代孙，就只有范进。

见没有外，他才道：“南海县尊是进仔的恩师，你自己又在巡抚幕下听用，若是你肯开金，这关我们一定可以过的去。大家都喝一条河的水，现在是该彼此照应的时候，非要看着洪家死，范家也未必多开心。”

范进不紧不慢地打开折扇摇动，“洪老，您这话我听不懂啊。晚辈该怎么开，向谁开，又该说什么？要不，您教教我？其实你们洪家的不是很广么，县学也好，衙门也好，到处都有自己的关系，现在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肯帮你们。说不定找到条路子，事就做成了也未可知。”

“我知道，欠下的债是要还的。他们当初做的太过分，对你赶尽杀绝，现在想要你放我们一马，确实不容易办到。金……很贵，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洪承恩又咽了两唾沫，用尽力气道：“如果洪家的田归了番禺，对范家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这样，我们把田寄到范家名下，这样总算是肥水不落外田。当然，这部分租子，还是我们来出。你们只要田，不租。还有洪家在县城里，有两个杂货店和一个卖吃食的摊子，这三家店面有限，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生意，我会给你们范家的来经营，连里面的货，也归你们范家支配。”

范进未置可否，只冷冷道：“洪老先别说这些，你们这次打点官司，肯定要花不少钱。就算洪家家大业大，现银也未必方便。如果你们有粮食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个买主。我现在帮中丞办军粮，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看在你一把年纪份上，如果粮食过的去，价钱不会让你吃亏。”

原来还要粮食……洪承恩觉得自己的更难受了，他的力几以支持不住这样的谈判，甚至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晕倒。这次的中暑，似乎比以往哪次都严重，一阵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直欲作呕。

不能倒……不能在范家面前倒下，一倒，就再也站不起了。他如是警告着自己，拼命在腿上一拧，随后道：

“多谢好意，我会预备百十石粮食运来城里，给进仔你处置。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