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步走错

他都听过不少，知道此是可以随意出张居正府的能，他出来持花正芳的丧事？秦元庆出于言官本能，意识到其中有什么问题。

他先是上了香，装模做样地表示了哀悼，又看了遗容。随即看似无意地问道：“花老就这么走了？可曾留下什么言语没有？若是有什么未了心愿，大伙也好张罗着为他办了。”

“没……没什么。”沙氏摇着道，过了一阵，才想起什么来，“老爷身上似乎有份奏章，就在里屋放着，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话没有。老爷有过话，不许我们看他奏章，所以我们娘两个不敢动。”

果然有奏章？

秦元庆看看范进，心跳得比方才快了许多。果然留下了奏章，而且家属是知道的。就算范进本事再强，他也不敢将这份奏章毁掉，有变成无，那便等于不打自招。自己的目的反正是奏章而不是吊唁，丧事谁办都好，关键还是要把奏章拿到手。

他点着，对范进道：“本官想看一看那奏章，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是花老遗章，小生本想是到通政司递上去，可是这里实在抽不出空子，您也看到了，花家事事用，我怎么走得开？一会还要去木场为花老选寿板，实在是来不及跑。若是秦中丞肯代上遗章，倒是省了范某心力。”

“这没什么说的，理当如是。”

秦元庆不想范进竟如此好说话，心内狂喜，暗自鄙夷着对方果然是个雏，可能聪明些，胆子也大些，但是对于官场上的事所知太少。一个死了的给事中有什么用？对他做的再好，在仕林无非落几声夸奖，实惠可是得不到的。

眼见侯守用不在，他心知自己拣了个漏，如果这个官场老手在这遗章谁上就有得麻烦。匆忙来到里间，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墨迹尚未透，画中之正是花正芳晚年样貌，画得栩栩如生直如真。而在房间正中方桌上，放着一本奏章，封完好。

秦元庆心起伏忐忑，心脏狂跳不已。那画中老的眼睛仿佛紧盯着那本奏章，生怕有夺了去。秦元庆暗自骂着画画缺德，一个死鬼画那么相像什么，在这样的画像前拿他的东西，总觉得有些恐怖。他朝画像拱拱手，伸手将奏章拿起揣进袖内，出来只敷衍两句，立刻离开，并没有回五城兵马司，而是奔了都察院。

他的靠山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刘拯。其亦是清流中，对于张居正夺一直大为不满，属于坚定的丁忧派。随着张翰被罢，丁忧派势一微，刘拯就有些孤掌难鸣，心颇有些苦闷。是以当秦元庆说明来意并拿出奏章时，刘拯心的喜悦和兴奋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秦元庆。

两关上了房门，以蜡烛烧去封，以一种期待而又有些紧张的心，展开了奏章。他们实际也说不上希望在奏章里看到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预感到，这份奏章一定有猛料。言官自尽留遗章多半是参劾，而值得这样参劾的目标，放眼国朝就那两三个。除了皇帝就是首辅，再不就是冯保。也就是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希望，能实现他们的心愿。

在这种强烈的期待感下，两不顾官身体面，聚会地看去，几乎撞在一起。那奏章上的字虽然有些地方有些潦，但是总体看的出来。等看到一多半的时候，刘拯的脸就黑了起来，侧看向秦元庆道：“这奏章……你是亲手在花家拿的？”

秦元庆脸色也有些难看，点道：“没错，是卑职亲自拿的，范进还在外面应酬场面，没过来。”

“你上当了！这份奏章，绝对不是真的！”

刘拯指着奏章道：“花正芳的为我最了解不过，那是个出名的老倔，一辈子就没说过什么好话。他的遗章必是弹劾某，罗列罪证，绝不会这么和风细雨，更别说写这些！这里面有诈！”

在这份遗章上，花正芳先是自陈年老多病，不堪折磨，如今久疏公事有负圣恩，更兼病体沉重生不如死，于世间已生厌倦，故自尽求解脱。后面的文字，则是向天子的规劝，望天子重用贤臣疏远小，以求大明强盛社稷稳固。紧接着话锋一转，开始弹劾黔国公沐朝弼悖逆伦，理应严谴。

又弹劾朝内官员怠惰公事，以至于此事久久不绝，邹元标等危言耸听，言谗害大臣，以致朝政不能恢复正常，内阁迟迟无主持。最后请天子严谴这些言害政的臣子，停止夺丁忧之争，早请回张相主持大局，以免国政误于政争，佞臣逃脱处置。

这是一份支持夺，抨击邹元标等的遗章？奏章内容与两事先想法完全相背，这份遗章一上去，必然成为夺派的有力武器，比起之前传说的张居正准婿弹劾张居正，效力要大得多。皇帝得到这份奏章，自然也就有了底气和群臣叫板。为了夺，一位言官不惜尸谏，这个时候你们还站出来喊丁忧，良心何在？丁忧派又哪来的脸面继续抗争？

可是不上这遗章？显然也不行。秦元庆拿走遗章，花家遗孀和范进都是看到的，如果这份遗章就这么秘消失，那所有不利的指责就都得秦元庆承担，他何德何能，能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