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封书信，两样心思

郑婵能感觉出，范进的心在看过这封信之后，开始变得糟糕。作为妾侍，这个时候大多会选择离男远远的，免得被迁怒打骂。这种社会底层求生经验郑婵自然不缺乏，但心里既以认定其是自己一生的依靠，便不想用这种方式敷衍。反倒是主动开发问，哪怕是真的因此挨了打，只要范进能在打过自己之后心变好，她也认了。

“当家的，是不是这信上有什么不好的事？这位凌总督听说是当家的老上司，是不是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找你办？再不就是家里？”

她大着胆子问道，心里最担心的问题是，会不会是老太太身子骨出了毛病。她倒不在乎范进做不成官，而是刚刚要大展拳脚，就要回家守孝，于心理上的落差自不必言。只一想到他郁闷的模样，郑婵心里就莫名一缩。她宁可自己吃苦挨打，也不想看到范进露出半点郁闷愁苦表。

范进道：“让你说中了，就是家里。凌军门这封信里告诉我，接到了张居正的书信。让凌军门安排，把我家里送到京里去。”

“啊？送到京里去？这是……”郑婵一愣，随即脸上一喜，“当家的，家要恭喜你了。张居正不会吃多了撑的，把当家的家眷挪来挪去。这必是他已经答应要招当家的做婿，又怕儿嫁到广东水土不服，加上远离家乡照顾不便，万一被欺负，都没知道。索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关照着。看来等到张相回京，当家的就能成亲了。”

范进在她胸前摸了一把，“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连张相的用意都猜出来了。怎么，我成亲你很高兴么？有了大娘子，你再穿成这个样子来邀宠，信不信她传杖打你？”

“我当然不喜欢当家的有大娘子了，可是我也知道，当家的和张大小姐是注定的夫妻，我喜欢不喜欢，张大小姐都得进门。再说她进了门，当家的才能有大好前程。这么一想，也就想通了。”

范进道：“是啊，连你都知道张大小姐进了门，我才有大好前程，也就难怪张居正如此行事了。把我全家搬到京师，这固然是一个好意，可也该跟我说一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事先做下，分明是在敲打我，让我自己仔细点，明白两下身份差距。后若是敢对他儿不好，他反手之间便能叫我身碎骨。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算是高攀了他的千金，他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是我娘无辜的啊，一句话把老家从广东带到京师去，这未免太过分了。”

虽然范进的语气平和，但是郑婵可以听出其言语中隐藏的怒意，心里暗自窃喜，内则附和道：“是啊是啊，就算是金枝玉叶也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娘子什么时候也不能骑在丈夫上作威作福。她闺是嫁到家做媳，总要讲个礼数。怎么欺负我们这些都没关系，可是对老家总要客气些啊，以后在京师里万一犯起大小姐脾气和老夫吵起来可怎么是好？”

范进摇道：“这倒不会，舜卿是个讲礼数的，只是张江陵太霸道了，这事跟舜卿没什么关系。”

郑婵见下烂药失败，不由又考虑起范母一旦在京里得知自己曾为所辱的事，是否接受自己的问题。巨大的恐惧感浮上心，仿佛末将近。将胳膊搭在范进脖子上，埋在他胸前轻轻蹭着，

“当家的，你是不是在想你广东的啊。一个胡氏，一个梁氏，都是跟你一起吃过苦，受过罪的。妾身知道在当家的心里，她们都比我重要。可是我不吃醋啊。我这个出身啊，也只有当家的肯对我这么好了。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和她们争，那些衣服首饰，将来她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不敢多说一句话。若是大娘子罚她们，我去替她们受罚。只求当家的回京之后，也能像现在这样抱抱我就好了。”

“胡说什么，我固然不会有了新忘了旧，也不会只有她们而忘了你啊。”

“可是妾身那事若是老夫知道，要把我赶走怎么办？依我看，当下最好的法子，还是相公给我个儿子……儿也可以，总之有个孩子，或许老夫就不会赶我走了。”

范进道：“你放心吧，我娘为很好的，绝对不会赶你。至于想要儿子，这很简单，咱们现在就来造……”

手抚着郑婵那光滑的脊背，范进的心总算平复了些，根据时间判断，自己看到书信时，自己一家想必已经在前往京师的路上。虽然凌云翼在书信里表示会关照自己的族，广东的地方官也不会愚蠢到因为自己家离开，就去坏自己打下的基础。可是以自己族的吃相，莲香楼多半保不住了。那些盲落到什么田地也难以预料，只希望她们不要被自己家那帮讨不到老婆的老光棍瓜分了就好。

至于自己名下的田，肯定没敢动。但是是否有会借机扩充田亩，自己好不容易定下的纳税规矩会不会被坏，现在就很难说。眼下的他其实并不十分在意那一点家业，即便是失去那些东西，自己想要赚回来也不难。可是自己母亲一把年纪，还被从广州调到京师去，这对他而言，却是一桩极难释怀之事，心内对于这位权相的手段，多了几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