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给一个机会（下）

有这么个混帐亲戚，有多少旧时恩也不得用。

她笑着配合着范进的动作，拿出献媚的手段来博取着男子的欢喜。“当家的，就算你亏欠胡氏娘子再多，如今也该还完了。她家一个杀猪的，形跟我家差不多，如今发了这么大一笔财，还不满足？就算把她卖了，也不值这个数。我知道当家的有有义，可是千万别说亏欠，要说亏欠也是她亏欠你。”

范进对于郑婵的观点并不认同，但是胡二的行为，也确实在削弱着他对胡大姐的亏欠心理。在胡大姐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罪孽重，负债累累之，可是胡二的存在，却让他看到了还清债务的希望。

从大市调到其他市场，再调到巡普通的居民街。四天时间换了四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惹来同僚的投诉。不是吃了东西同僚帮他付帐，就是想要去身上揩油，虽然找的都是那些市井，但是上元捕快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好名声，却不能被这一个毁掉。其他只好去给道歉，再三说好话才行。从买卖街到居民街之后，又闹出拒绝帮助百姓的事。

类似行为的不是胡二一个，现在范家的子弟分成两派，一派确实在学着怎么当一个上元捕快，另一派则依旧以传统捕快为标准，以发财为做捕快的最大追求。范志文、范志良两兄弟虽然带劝解，再三给他们讲着做的道理，大力揄扬范进眼下这种捕快管理模式，但是效果也不明显。

能被语言劝导的，在这几天巡逻里基本已经认清该做什么，开始走上正轨。依旧坚持己见的未必不懂道理，只是对他们来说，道理大不过实惠。自己放弃了家乡赚钱的生意跑来江宁，不是来做好的，他们要的只是快钱。

到了第四天下午，这几个在胡二带领下终于再次来到二堂见到范进，向他提出要求：自己要发财。

“千里为官只为财，我们千里做吏，总不是为了给打白工。每天只赚些吃喝，那子过的还不如在家里。”胡二带发难，“姐夫啊，我也知道你想要好名声，可是好名声不能从亲戚身上下手吧？巡街的时候不拿钱我们忍了，现在有一桩快钱生意，你不能再阻止我们吧？”

“快钱，什么快钱？”范进看胡二以及身后几个乡亲的目光已经很冷漠。这些从进二堂那一刻，已经被他剔除出乡亲的行列。其实范进并没想过当海瑞，也不反对自己的部下拿好处。只是这种好处，是自己给他们才能要。将来县衙门赚了钱，都有份分红，过去那种盘剥普通百姓压榨穷苦百姓的方式他不接受，不意味着捕快除此以外没了来钱的渠道。、

这些未必不懂这些道理，却连时间都不肯等，非要急着见到成效，那就别怪自己对他们不客气了。他知道胡二说的快钱是什么，那几艘来自暹罗的贡船，即将来到江宁贸易。他们肯定是想到码上抽分，勒索一下这些商贾，只是这些话他不会从嘴里说出来，只等对方开。

整件事在凌云翼的书信里就已经代清楚，由于这支船队是从广东来的，所以凌云翼对他们形极是了解。这支朝贡船队遇到风，漂流到雷州半岛。随后就向大明的地方官府求援，请求救助。

明朝奉行朝贡贸易体系，这些外范藩贡使属于重要外员，地方上也不敢怠慢，立刻给予了帮助及招待。这帮本来是向大明进贡象牙、苏木等特产品的，但是遭遇风之后，这些特产品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不足以进贡。

按照规章，应该就地焚烧，可是贡使提出请求，让他们把这些商品卖掉，买布遮体。经过会商这个要求得到批准，由广东官方出据公文，允许他们来江宁进行贸易。

这是官样文章，事实的形凌云翼在书信里虽然没点明，但是范进大概可以猜到，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私密贸易，乃至这只船队本身可能都有着某些问题。他是地方官，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从广州来的不会是倭寇偷袭，剩下不管是走私还是其他什么，都是礼部与户部的事与己无关，不想参与。

大明朝对于邦还是比较重视的，毕竟这种朝贡体系，维护了明朝在周边各国的宗主国地位。大明朝又不是西班牙那种殖民国家，要的是稳定大一统，海外殖民之路不可能去做，那么这种宗藩体系也就不会动摇，对于外国使者也比较宽厚。去敲他们竹杠，很容易演变成一个大问题，甚至可能惊动到礼部一层。

被范进如是骂了一通的胡二心里很有些不愤，他虽然相信范进说的有道理，却并不代表可以不生气。等回到住处，老婆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他睡了你姐姐，却不肯给你这个小舅子好处，足见对你姐姐只是玩玩而已，跟本不是真心。

到了现在还不肯给名分，将来张大小姐嫁过来，把她赶出家去也有可能。到那时候你没了这层关系，在县衙门都待不住。既回不了广东，又失了靠山，不是要在江宁做乞丐？

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就该是你自己想办法发财的时候，也不能事事依靠姐夫。胡二点着，认同妻子的观点。看来范进是指望不上了，就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