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孤臣

这也不怪她，出身寒门，没读过什么书的她进宫以前就是标准的灰姑娘，没有机缘去接触那些琴棋书画，也没有什么可能拥有过才。归根到底，她的品貌与见识不离村姑农藩篱，即使万历这种不怎么喜好读书的，也鄙夷与皇后的浅薄，更嫌弃她的丑陋，于这个妻子也就提不起兴趣。至于其他宫，在万历看来也仅仅是比妻子出色，自身魅力也那么回事，偷着幸了几个宫，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少年的力总是充沛，读书无趣，妻子无聊，他的注意力就只能转移到别处。回到乾清宫里，不多时就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赶来，或是满大汗地角力，或是虎虎生风地演习拳脚。

阉并不等于软弱，宫中负责禁卫的内监中不乏技击健儿，比之江湖武师只强不弱。这几个太监身手利落，在当下的技击圈子里，其实都可以算得上好手这个阶层。

几个年轻太监在天子面前表现用心，可是万历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些打来打去的样子提不起多少。侧看了一眼身边侍立的太监，

“张诚，这就是你从宫里选出来的好手？朕当初让你去御马监，让你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可是这帮在朕看来，也是寻常啊。打得太难看了。你看看范卿上的龙图剑侠，那里面的侠客是何等高明的身手，跺脚就能上房，刚才朕让他们上房，这帮没用的才只会搬梯子爬竿，这就是高手？”

在万历身边侍立的，正是两年前因一语得祸，被发配到御马监去管内军的张诚。两年时间过去，大多数都忘记了这个太监的存在。如孙秀之流则认定其一辈子也就是跟军汉厮混的命，这辈子也就到了。可是没想到天子大婚之后，忽然调张诚回到身边侍奉，恩遇更盛从前，让一宫中太监大跌眼镜。

在御马监的子让张诚消瘦了几分，却显得更为练，身上多了几分英气，这种气质在太监身上就更为难得。他沉声道：“回天家的示，范进的文字或许是极好的，丹青本领也不错，但是故事终究都是骗的。婢在军中宫内，都见过不少武，东厂里也有些江湖物，其中有些身手了得，也会所谓的轻功。可是像那话本里说的那般本事是绝对不会有的。此事只能看，不能当真。”

“大胆的才，你敢说范卿的话不能当真？这话若是让张师傅听见，仔细你的小命！”

“婢是陛下的才，只知有陛下，不知其他。能让婢死的自然是陛下，张师傅也发落不得婢。婢在陛下面前，只能说实话，哪怕搭上命也不能说谎。”

万历看看张诚，“你这才在御马监倒学了个牙尖嘴利，真不知道是去练兵了，还是去那耍嘴皮子了。别以为你把内军练得不错，就能胡说八道，张师傅是朕的恩师，如何发落你不得？朕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话本上的东西不能作数，不过跟你逗个乐子罢了，别什么事都想到骗上。范卿家于国有功，就说这煤炉烟囱，今天母后还特意提呢。自打有了这个，宫里每年中炭毒的都少了好多，与牛痘方一样，都是活无数的大功德，不能因为范卿家不居功就真的不记得。”

张诚道：“先有圣君后有贤臣，只因为有陛下这样的明主在，才会有范进的出身。他年纪轻轻就高官厚禄，都是陛下赏的，立功报效也是应该的事。再说这两件事上，他自己也很赚了些钱，京里卖煤炉烟囱的店面，不少都是他家里的。去年罢内织染局，改上用缎为采办，他家里怕是二十年都不愁绸缎用了。”

万历瞪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言官，别总盯着别！刚回来几天就又放肆，该罚！范卿家此番回京述职，接着就要成亲，你去选一堂上用家具送到张师傅府上，就说是朕的贺礼。另外，借全套銮驾给张师傅摆场面，你负责调度，哪要是出了漏子，你就滚到西北监军去，别在朕的面前添堵！”

“婢遵旨！”

张诚虽然挨骂，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后悔或是恐惧，他心雪亮天子根本没生气。这位少年皇帝如果生气，也不会是这么点动静。这两年来张居正的教导，加上范进定期送的连环画与书籍，于皇帝的培养方面还是有很大裨益。本就喜欢玩心机的天子，城府比同龄要厚得多，表现出来得喜怒与其内心想法未必是一回事。

皇帝想要，想要完全忠于自己的。在万历五年，他和张居正配合，认为玩了一手很出色得把戏，得到了一批自己的门生子弟。但是到了现在，皇帝对这些是否跟自己一条心又有疑虑。就像范进与张家的婚姻，他心里未必满意一样。

最近一些言官对于范进的弹劾，皇帝不加处置，表面上是自己不亲政，实际就是要给范进一些警告，让他知道自己傍上了张家也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能作多少事，或是立多少功都是次要的，皇帝最看重的还是忠心。虽然天子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对范进失去圣眷，可是也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亲厚。

皇帝需要孤臣，需要那种除了自己，跟谁都不亲近，对谁都能下死手的大臣。这种大臣在文官里不好找，作为宦官就应该能做到。能文臣所